刚才质疑之人冷哼一声,许广也嗤笑。
一个乡野之人,要是有功名,有真正的才华,早就在各个衙门做事了。
也不是什么真正出名的老儒生。
能有什么才学。
沉静的嗓音传过来。
“枯藤老树昏鸦……”
“开轩面场圃……”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
众人越听越是心惊。
尤其是许广,刚才在传阅那书的时候,确实点头。
这家伙有点东西。
对照书上将诗词分成的类型,忽然一愣。
“这时田园诗、托物言志、边塞诗、羁旅诗、禅机佛理诗……
可怕,此人几乎每一首词,就是经典之作。”
“明白了,人家这是在说,没有人比他更懂诗词,这样的人,能写出这样的每一首类型的巅峰之作,当然有资格写一本理论性的书籍,《诗词鉴赏》。”
“确实够狂,当然有狂傲的资本。”
金罗帝坐在龙椅上,站起来,淡淡点头:“确实才华横溢!
十多首诗词,每一首都可拿出来让人恨不得当场背诵下来。”
皇帝嗤笑道:“真是让朕有些觉得可笑,许、杨、黄仨人,合作写书,《诗词赏析》,里面竟然没有一首自己创作的东西,而且他们所写的东西,跟人家的东西非常像,竟然无耻说此人抄袭。”
许广呆愣低头,不敢说一句话。
忽有清冷的声音传过来。
“臣弹劾,吏部侍郎许大人、颍州府尹、许、杨、黄;以及泉南县令杨洛白、亳上代理县丞黄邦昌昂,这些人沆瀣一气。
尤其是以许、杨、黄三夫子为甚。”
群臣循着声音去看。
正是,礼部仪制清吏司郎中,周进。
刚才有人的预言,正好验证。
皇帝看看跪在地上的许广。
罕见沉默。
而刚才替许广说话的户部郎中,曹坤,肃穆道:“老臣以为许侍郎未能约束自家子侄,这是对家族教育的疏忽,可京城距离颍州千百里。
即便是有心想要教育,只怕也力有不逮。
且老臣以为,许、杨、黄三人,身居教谕等位置,若是陛下直接下旨,申饬,他们三人的名声只怕烂大街。
此三个混账,代表各地县学、府学,手下学生牵扯近百,都是读书人,代表朝廷颜面。
若是处罚,必定让颍州府读书人,觉得羞耻。
指摘朝廷。”
群臣议论。
这些话简单来说,就是陛下下旨去惩罚,仨人,甚至直接将三个人的职位给撸掉。
那些平日里对他们尊敬的读书人会怎么想,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学生。
自己先生背地里竟然人品如此卑劣,朝廷就是这样选择教谕的嘛?
眼光不太行啊。”
皇帝沉默。
也不说话,静静看向地上的金砖。
周进沉静道:“陛下,曹侍郎的话,臣不同意,这件事已经在鹿上县城,闹得满城风雨。
若是事情没有爆发的时候,陛下下旨申饬,点到为止。
没人敢说什么。
此事,距离事情发生,足足过了七日。”
皇帝朝宦官点头。
宦官悄悄走到桌子上,将两本奏疏拿过来。
周远面色沉静,知道是时候自己要出手了。
一介御史,要是都能说些狠话,那不是白干这个职位嘛?
“陛下,严惩许教谕三人,不正是彰显朝廷对人品低劣的夫子,绝不姑息。
不彰显陛下,永远站在正确的一边。
夫子又如何,犯了错,就要承担错误。
若轻轻放过,律法何在,树立的意义如何?”
嗓音冷冽,静静看着许广,平静道:“许侍郎,你以为呢?”
许广面色僵硬,沉默无言以对。
有人悄悄议论。
嘿嘿,有意思,不愧是朝堂上最有力量的言官。
管你是谁,犯了错,照杀不误。
“许广老老实实认栽吧,不就是一个侄子嘛,丢了就丢了,他自己身为五品侍郎,年约七旬,精神矍铄,陛下素来信任他,将来说不定还能往上走一走。
真的没必要为了一个侄子,丢了自己在陛下心中分量。”
更有人悄悄道:“你这话冷酷了点,到底也是自己亲侄子,舍不得丢掉。”
有人好奇盯着皇帝手中的奏疏,知道这两封奏疏就是接下来那些人结局……
皇帝让宦官将奏疏给朗读出来。
声音尖细。
其中一封来自鹿上县苏县令。
【陛下,臣要弹劾县学许教谕,此人颠倒黑白、人品低劣、伪造书籍、不配做县学夫子……】
另外一封来自颍州府尹。
【陛下,臣弹劾许、杨、黄,此三人沆瀣一气……】
众人微微愕然,颍州府尹这是接连上奏两个折子。
真不怕得罪许广嘛?
当然最让人意外的是,县令都亲自弹劾许教谕。
几方的人压了过来。
这人完了。
皇帝冷声道:“颍州府尹也是够贼的,若不是杨家人,在府衙张狂,被按察使司佥事,觉察,此人必定会拿下杨、黄的银子。
后两人必定升官。”
“拟旨!”皇帝平静道:“朕一向大度,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听到这话,群臣肃然,陛下认真了。
大度,你信嘛?
“颍州府尹自制力不足,罚俸禄六个月;
许、黄、杨三名教谕、教授、训导,革职;并归还近一年的俸禄;革除举人功名;
泉南县令杨洛白任琼州府崖县驿丞;并归还七年上任所发俸禄;
亳上代理县丞黄邦昌任永平府锦州县闸官;并归还三年任上所发俸禄;
许广,罚俸禄三个月,约束自家子侄;
颍州府按察使司周巡认真监察地方,赏锦缎百匹、黄金百两;
鹿上县苏庸教化地方,赏锦缎百匹、黄金百两;
乡野大贤,枯坐出书,惠及天下学子,家先生,赏锦缎百匹、文房四宝一套、黄金百两、可担任鹿上县学客座嘱托,闲暇时县学教授诗词,月俸四石大米。”
群臣肃然。
甚至有些古怪一笑。
陛下太狠了。
这比直接杀了他们都让人难受。
特别是许教谕三人,革除举人功名,俸禄不提,简直就是把三人钉在耻辱柱上。
还有杨、黄后人,一个发配到崖州,那是岭南之地,且是最南边的地方,没有之一,气温蚊虫极多,水土不服,很容易死人,还是一个驿丞,直接从堂堂九品县令贬为杂官。
一个发配锦州,那是乾朝最北边的地方,没有的之一,毗邻鞑子边境,经常被骚扰。
最苦寒之地,环境恶劣,风沙席卷,同样也是一个杂官,几乎已经断绝了升迁的指望。
皇帝笑眯眯道:“他们两人不是想要进一步嘛,那就从最不入流的杂官做起,好好干,进步空间很大,朕会关心他们的起居生活的。”
群臣:“……”
一道声音冷然道:“陛下,其余事情老臣都都能同意,就一条,请陛下,撤除关于家先生的封赏。
此人包藏祸心,有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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