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当做是前番夏侯惠的谏言,让他得以扩大校事权柄的奖励罢。
约莫小半个时辰后。
从偏厅内缓缓步出的侍宦,宣布了今日午后伴驾的近臣,仅有散骑常侍高堂隆与王肃二人。
莫说近日颇受青睐的夏侯惠不在其中,就连不曾缺席过的秦朗都无此殊荣了。
不过,这样的决定,诸近臣并不惊诧。
高堂隆可是天子曹叡潜邸时的王傅,且为人正直、品德淑良,每每规劝谏言的时候,天子都要肃容以待的。
如今天子留下了他,自然不会是去戏耍游玩。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让这两位经学大儒讲解《易》,或者是问一些事情的征兆罢。
事情也大致如他们所料。
天子曹叡起驾去了司空署,看陈群与刘劭二人新整理出来的律法,并让高堂隆与王肃一并参详。
因为在如今的世风中,偶尔也会引春秋决狱的。
只不过,天子曹叡的目的有些不单纯罢了。
却说,三人至司空署后,被司空陈群引入安静的内厅,素喜律法的曹叡便拉着同样精通律法的散骑常侍刘劭问这问那,而伴驾而来的高堂隆与王肃,自然也与陈群侃侃而谈,一时之间,颇有君臣为国裨益殚精竭虑的景象。
就是小半个时辰后,辩论得心满意足的天子便觉得乏味了。
让高堂隆留下继续与陈群刘劭二人探讨新律法,自己则是带着王肃先行归去宫禁。
对此,高堂隆并不意外。
日理万机的天子嘛~
能有心亲自前来关切新律法就很好了。
若是事事皆亲为,那还要他们这些臣子做什么呢?
而王肃则是有些迷惑不解。
虽然四人中他是年纪最小的,但他家学渊博,在经学造诣上,可是遍注群经、整理注释了《孔子家语》的,乃当之无愧的大儒啊~
怎么就被带走了呢?
莫不是,现天色尚早,故天子还要去饮宴作乐?
带着疑惑,王肃策马缓缓随在天子御驾之后,正在恍惚之际,却见端坐在车上的曹叡侧身冲着他招手,笑容可掬而道,“王卿,近前来。”
“唯。”
朗声应了句,王肃略微用力夹了夹马腹,驱马来到御驾侧,略微弓腰将身躯放低以示恭顺,垂首而问,“不知陛下何所嘱?”
“嘿,闲谈耳。”
曹叡摆了摆手,笑道,“尝问王卿膝下有一女,八岁即可诵《诗经》《论语》,苟有文义,目一所见,必贯于心。卿先君故司徒曾叹曰‘兴吾家者,必此女也,惜不为男矣’之言,可有此事否?”
若是君主问及臣下子嗣,那是一种无上恩宠。
因为这意味着臣子圣眷正隆,令君主打算爱屋及乌擢拔子嗣了。
然而,若是问及的是尚未出阁的女子嘛~~
你该不会想纳为嫔妃吧!?
闻言,王肃陡然心中一凛,依旧恭敬的回道,“回陛下,确有此事。只不过,臣女唯略通文墨,非如市井传闻那般淑良。”
“王卿自谦矣。”
对于王肃的谦虚言曹叡作哂然,略微停顿之后,才继续问道,“嗯,卿女而今应是豆蔻之年了吧?不知,卿可寻得良俊,与之许下媒妁之言否?”
依着如今的世风,公卿高门之女,大致过了冲龄之后,便会早早定下媒妁之言了。待到十二三岁却还没有定下亲事的,实属少数。
但王肃之女王元姬,还真是个例外。
在她九岁之时,生母羊氏便病故,十一岁时父王肃续弦夏侯氏;而在十二岁时祖父王朗则又病故,丧喜诸事的交替耽搁下,家中还真没有给她定下亲事。
毕竟,就算有慕东海高门王氏者不乏、有意联姻者众,但也没人会赶在别人家中治丧期间去提亲吧.....
唉,果然。
王肃在心中悄然叹了口气后,有些认命的回道,“回陛下,未有。”
他并非愚钝之人,既然天子都问及年纪了,其意所指自然也就昭然若揭了。
是的,他并不想自家女儿进入宫禁。
不止于宫禁之内龌鹾多,如曹丕有赐死甄氏、曹叡罢黜元配虞氏等事,更因为天子曹叡的子嗣已然接连夭折了啊~
“豆蔻之岁犹不定亲,王卿可谓失责矣。”
得到肯定答复的天子曹叡,并不知王肃心中所想,而是脸上喜色更甚而道,“不若,朕为卿女指一俊才可好?”
呃~
还好,还好,不是采择入宫~
顿时觉得心情好转的王肃,不假思索便颔首而应,“唯。臣肃,代臣女谢陛下隆恩。”
应声得如此爽快,倒不是他觉得曹叡看好的年少俊才很好。
而是曹叡乃君主。
君主都开口了,身为臣子的他,哪还有回绝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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