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想用激将法愚弄老夫,我岂会上当!" 丁谓老练地挥挥手,唇上的胡须抖动不已。
但他话音刚落,又迅疾补充道:"说清楚,这究竟是何等深远的牵扯?否则,别妄想再次蒙蔽老夫助你揭示真相!"
"凌州五大势力家族,至少已有两家涉入。一家的子弟现任知府,另一家则是登莱水军的四位都虞侯!" 齐凌见时机成熟,不再卖关子,整理了思绪,认真地补充道,"此外,还有登、莱、潍三州多位地方官员涉及其中,具体人数还需进一步调查!"
"嘶——" 丁谓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顿时变得极为严峻。
京东东路总共才八个州,齐凌一句话就将三分之一的官员卷入了疑云。若对方联合反击,其力量不容小觑。
齐凌出身开国功臣后代,官位易得,失去也无所惜。而他丁谓,十年寒窗加上十五载仕途辛劳,才爬到四品转运使的位子。一旦失去,可能再无翻身之日。
然而此刻抽身离去,他心中无法安宁。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亏欠齐凌赠送的那些战功与财富。当然,这只是原因之一,微不足道。
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无法忍受就这样错失立大功的机会。
以丁谓的经验,深知世上没有免费的馈赠。
无论是官场还是商场,风险越大,潜在的利益也越大。
现在看来,齐凌拉他出兵,表面是讨伐纯阳教,实则暗中寻找张文恭案的幕后黑手!
攻克三座纯阳教分舵的功绩,与揭露张文恭遇刺案真凶相比,恐怕不值一提!
这个想法在丁谓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突然灵机一动。
他明白了,全都明白了!
为何每次攻破纯阳教的据点,齐凌都能迅速得知下一个的目标?
齐某这几月并非无所事事,表面与严氏家族争斗,忙得团团转。实际上,他早已秘密派遣手下摸清了纯阳教各分舵的底细。
他的目标早有定向,因此不论攻破哪个纯阳教据点,他都能找到通往下一个的线索。
这些线索,他无需刻意伪造。纯阳教的各个分舵之间必定有书信和人员交流,他手下的兄弟只要耐心搜寻,必能找到大量的不同线索...
齐凌的选择将揭示他的真正目的。他先瞄准未来,再绘制目标,故而无一失手!
在丁谓眼中,齐凌的真实意图是逐步接近沃泽、莱茵与登云之地,那里隐藏着刺杀张文恭的暗影恶魔。
途中攻击阳春教的据点,只是齐凌用来迷惑嫌疑者的烟幕,或是顺便清除障碍!
他步步为营,当真凶沉醉于混乱之际,给予其致命一击!
“丁枢直,你无需为难,能借兵助我扫荡阳春教分支,齐某已感激不尽。”齐凌的话语适时响起,字字如火,灼热丁谓的心。“枢直你身为转运使,本不应涉猎张文恭遇袭案的追踪。海仓镇分舵平定后即收兵,合情合理。而往后,我也不需众多兵马。我确信,在大宋疆域,无官敢公然率军拦截奉旨调查的刑狱官!”
“那可未必!”丁谓深深吸气,强抑冲动,“大宋开国至今,不明不白丧生的高官并非仅此一例。张文恭便是前车之鉴。”
“张文恭在凌州城门外遇袭,朝廷不会令当时的经略安抚使担此责任。若我遭袭,登、莱二州的太守与都辖必将受牵连!”齐凌轻笑,摇头示意毫不在意。
“你莫以为武艺超群便可以傲视一切。须知,猛虎亦无法抵挡狼群的围攻!”丁谓被他搅扰得心绪不宁,哑声警告。
话落,丁谓意识到自己的提醒徒劳无功。
当初在永兴军路,齐凌面对官府与黑道的联手通缉,依然毫不退让。现在他又怎会因敌人可能的疯狂反击而迟疑?
但若不劝阻,万一齐凌重蹈张文恭覆辙,自己率先回到凌州,到时候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嫌疑。
想到这里,他咬紧牙关,低声道:“此事,你曾询问过王经略的意见吗?虽然他胸怀宽广,不在乎繁文缛节。但你作为京东东路的刑狱官,查问到本地官员头上,总该告知一声为宜。”
“未曾!”齐凌毫不犹豫地回答,“经略处耳目众多,若告知他,必会引起警觉。况且,此案背后或许涉及数十乃至上百人的生死。若消息泄露,我担心真凶会杀人灭口!”
“你一字未向王经略提及?”丁谓闻言倍感失落,却依旧咬牙坚称,“这不合常规。齐提刑,我明白你当前深受皇恩。但应有的规矩与程序仍需遵循。否则,我们轻率带兵捉拿幕后黑手,就,就……”
"丁枢直愿与我共赴险境?" 齐凌从丁谓的话语中捕捉到了关键,瞬间,脸上喜悦的神色真挚无暇,"太好了,我就知道丁枢直不会看着我孤身犯险。而我这边,恰好也需要一位威望足够的见证者,为我证实一切。"
"荒谬,何时老夫答应过陪你一同前去?" 丁谓气得胡须颤动,尖锐的声音刺破空气,"老夫,老夫只是提醒你,行事需遵循法则。否则,宁可此刻折返,老夫也绝不会再伸出援手!"
"多谢枢直的慷慨!" 齐凌挺直腰板,对丁谓深深鞠躬,"您的教诲铭记在心,我立刻修书一封,禀告王经略。况且我们已抵达潍州,就算消息泄露,也不会阻碍我们的行动。"
"谢什么,老夫是被你拉下深渊。这笔账,老夫早晚要找你清算!" 丁谓面沉如水,坦然接受了齐凌的敬意,接着又大声斥责,"老夫,老夫......"
原本打算继续责骂,最终却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哎——!罢了,恐怕老夫前世欠你的。此事结束后,老夫看见你就会避而远之,以免再被你诱导跳入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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