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我打算明日加入守卫军!”夜色中,袁宝拉紧身上的老旧毛衣,悄声向族兄袁坤禀报。
“加入守卫军!你妻子同意了吗?”正对着路边树根解手的袁坤猛然一颤,差点把尿溅到鞋子上。
他也披着同样的旧毛衣。
尽管气温已经开始回升,但兄弟俩的毛衣要等到四月中旬才能脱下交给妻子拆洗。否则,在这春寒料峭的时节,他们至少还要添置夹层衣物。
一件夹层衣物,里外加起来至少需要七尺细密布料,相当于四百多枚银币。
以前在远古矿坑里,兄弟俩每日辛勤劳作,最多也只能赚取三十枚银币。扣除大人和孩子的口粮,勉强能避免借贷,哪有多余的钱购买夹层衣物呢?
"她坚决反对,宁愿陪我在这片魔法荒原上拓土开垦。"元宝脱下身上的皮毛斗篷,让微风带走积聚的热气,袒露出汗湿的腹部肌肉,"但我们这片招远之地,地面崎岖,除了一些拥有广阔魔法田的贵族,其他人仅凭耕种怎能养活妻儿?"
"确实如此,不过你得想清楚,战场之上,生死无常。"袁坤颤抖着系紧披风,他在树干上摩擦手指,低语道,"你妻子担心你一去不归。还有,虽然那位张贴征兵榜的骑士承诺立即发放八百金币作为安家费,但如果他食言,你能从军队的魔爪中逃脱回家吗?那位杨大元帅,我看并不像公正之人。周矿业监督投降了,他还是下令割了他的头颅。"
袁宝听到这,脑袋猛烈地摇晃起来,像是拨浪鼓一般,"不可能,朱家庄的朱老四下午就把金币带回给了他的妻子。杨大元帅麾下的陆将军非常和蔼,还特批他一天假期,让他和家人告别!"
"但他们杀害了朝廷派来的周矿业监督。听说……"袁坤比袁宝年长一些,更为谨慎,环顾四周,以极低的声音继续说,"听说,他们拐卖儿童,结果被人当场抓获,为了逃避朝廷的惩罚,才反叛朝廷。如果传闻可信,他们本身就是叛逆者!"
"朱老四坚称,那些都是有人故意陷害杨大元帅的!"袁宝心中已有定论,只是希望能得到他人的支持。袁坤的话语离他的期望越来越远,他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想,杨大元帅出身于凌州显赫的杨家,他会缺钱吗?贩卖儿童能得到多少?值得他付出那样的代价吗?"
"最近几年,我们村也有孩子失踪。六叔家的小十七,就在街上走着,突然就被拉上了马车,从此消失无踪。"天色已暗,袁坤看不清袁宝的表情,想了想,悄声补充,"你若参军,至少要等六叔从掖县回来。万一他们家的小十七真的找回来了呢。问问他,不就知道有没有人陷害杨大元帅了吗?"
"但是,但是朱老四说,杨大元帅只招募三天士兵,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再也没有了!"明知袁坤的话有道理,元宝仍不愿放过这个发财的机会,他摸了摸脖子,犹豫地接话。
话音刚落,他又苦笑着摇头,"八百金币啊,足够给媳妇和孩子各买一套保暖衣物!现在矿上的工作也不能做了,靠种田,得多少年才能攒够这些钱?孩子眼看就长大了,从未穿过新衣服。我媳妇自从嫁过来,穿的都是缝缝补补的衣服……"
他无法继续说下去,低下头,用脚在地上的泥浆上搓揉。实际上,袁坤之前所说的那些事情,他怎么可能没在心里反复权衡过?
但人生最怕的就是贫穷……
曾经在矿脉中辛劳,虽艰难,尚能勉强维生。深夜梦醒,躺于床榻,亦能幻想有朝一日,偶遇奇缘,挖掘出一枚犬牙金石,藏于衣物之下秘密带回,携妻儿悄然遁入未知之地,过上富贵逍遥的生活。
然而如今,矿监遭袭身亡,矿坑即将荒废。哪里还有挑剔的权利?
加入抵抗军,领取军饷,算是条生路,还能筹得八百枚星辰币以安置妻儿。若不选择从军,恐怕待到一年之后,不用他人逼迫,自己也会忍痛卖儿,只为与妻子熬过那饥荒的凛冬!
“那你和你妻子,再好好合计合计吧!唉——”目睹袁宝满脸忧虑,袁坤也无法再劝说,轻叹一声,低声补道,“就算非要走这条路,至少出发前让她心安。不然,抵抗军一旦启程,何时归期未卜。你……”
“大哥,有个事想请你帮忙!”元宝猛然抬头,直视袁坤,拱手恳求。
“啥事,可别把你妻儿托付给我。我家也有好几张嘴要养呢!”袁坤从小与元宝相交甚深,一眼便看穿他的意图,当即拒绝。
“不是托付,大哥别乱猜!”元宝脸色瞬间涨红,忙摆手否认,“我的意思,如果我无法归来,麻烦大哥,让嫂子帮我妻子找个善良的人家。别无他求,只愿对我妻儿好,给孩子一口饭吃。如此,就算我客死他乡,也能瞑目了!”
“呸,呸,呸!”袁坤闻言,连忙向脚下唾弃。“哪有这样诅咒自己的!一起吐,一起念,快,天之灵,地之灵,恶者无灵善者灵……”
话音未落,他突然噤声,踮起脚尖望向村口,“半夜三更,怎么似乎有马蹄声。大黄呢,村西九叔家那只警觉的猎犬,平日里凶猛异常,为何今晚听到动静也没叫唤?”
“哥,有人!很多骑马的人!”元宝视力更佳,立刻拉住袁坤的衣服,悄声后退,“快回家躲起来,他们还带着武器!”
“还,还用你说!”袁坤吓得脸色苍白,转身蹲地,手脚并用疾速逃离,“快蹲下,别让他们发现,好像是军队路过……”
他自认为藏匿及时,声音压得很低。然而,一个侦察兵骑马疾驰而来,直接将他和元宝两人堵住。
“饶命!”瞬间,兄弟俩顾不得元宝从军的后续,同时举起双手,匍匐在地祈求宽恕。
原本以为此番定难逃一劫,谁知,马上的侦察兵竟对他们微笑,低语命令:“躲远一点,回家后紧闭院门,今天无论听见什么,都不可露面!听见了吗?”
"谛听,谛听,多谢勇士,多谢勇士!"袁坤和元宝如同得到了神赐的解脱,连忙向那位骑士鞠躬致意。
然而,骑士并未回应,只是调转他的魔力坐骑,如同流星般疾驰而去,不久便与夜色中其他巡逻的战士一同消失不见。
"天神在上,你可吓坏我了!"半柱香的时间过去,袁坤才回过神,先抹去额头的冷汗,然后看着同样吓得魂不附体的元宝,忽然摇头失笑,"这下,你应该不必再去参加军团了吧!你这小子,可不是注定要过军旅生活的人!"
"不去啦,不去啦,恐怕也来不及了!"元宝也抹着汗,脸上的表情交织着不确定的笑意和泪光。
袁坤沉思片刻,收起笑容,再次低语叹气。
那支队伍肯定是去执行对叛逆军的秘密袭击。
尽管叛逆军的规模远超这支队伍,但未必能抵挡住对方的攻势。
而叛逆军一旦瓦解,袁宝获得八百文安置费的机会也就泡汤了。接下来的日子,还不知如何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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