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很快过去,次日,谁都知道,今日便是官军来犯之日。李过早早起来,准备对诸事再作一次最后的检查和安排。出门一看,发现罗云正站在门外。李过已听女儿说过,罗云打算陪同自己同去九宫山。其实,自从有了让女儿前去九宫山的主意以来,李过便有意找一个可靠之人陪同女儿前去。可思来想去却总是挑不出让他完全放心之人。后来忽听女儿说那罗云自告奋勇愿意同行。李过经过一番斟酌,顿觉十分合适,一是经过几次接触,他对罗云的为人处世、人品性格已是十分满意,而且和自己的女儿情投意合,若遇危难,必会全力相助。再者年纪轻轻,思想单纯,不会因贪图财宝而起歹意。如今见罗云正候在院外,连忙把他让进屋中。
妻子见罗云到来,更是如见到亲儿子一般亲热。其实在她的内心之中,早就把罗云视作未来的乘龙快婿,昨日听女儿说罗云 自愿陪同女儿出行,除了满意之外还对罗云十分感激。
接着夫妻二人对兄妹二人自是好一番千叮万嘱,当时四人虽然谁也没有明说,却都是心里明白,这很可能就是一场生离死别。所以当时每个人心中的悲怆之情实是难以用语言表达,最后终于在李过的催促之下,兄妹二人终于走出家门,与李过夫妻洒泪而别。
李过夫妻含泪目送二人远去,妻子哭着转身进屋,李过却并没有进屋安慰。而是转身去往别处,很快找来两位邻居大嫂陪伴妻子。和妻子该说的话,昨晚已经说尽,他不想再重陷入那种夫妻之间生离死别的感情纠结之中。
他急步来到太子等人居住之所,发现屋中空空荡荡,只有一人背对屋门面壁而立。那人听见动静,慢慢转过身来,却正是宋策。
二人见面,四目相对,一时都没说话。沉默良久,还是李过先开口道:“都走了?”
宋策答道:“都走了。”
“兄长为何没走?”
“在?贤弟。”
“那便坐下谈。”
二人随即找个地方相对而坐,仍是李过首先开口道:“我就知兄长不会不辞而别,一直未见兄长与我辞行,李某便知兄长必是在此等我”
宋策听了,苦笑一声,说道:“也许这就是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李过继续说道:“在下知道,宋兄这次前来,本是为了反清大业找我帮忙,你我作为生死兄弟,李过本应鼎力相助,无奈小弟我实是军令在身,难以自主,未能如兄长所愿,李过心中实是歉疚不已,还望兄长理解小弟的苦衷,莫要怪罪小弟才好。”
宋策一听这话,连忙说道:“贤弟说哪里话,贤弟如此做,正可看出贤弟确是一位忠义之士,宋某打心里对贤弟敬佩不已,且自愧不如,怎会怪罪贤弟。倒是这次贤弟遭遇危难,身陷绝境,宋某却无力相助,心中实是惭愧。”
李过说道:“宋兄倒是不必自责,大势如此,只怕神仙也没有办法。”宋策听了,也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
李过却又继续说道:“小弟此去,倒也无其他憾事,只是对所遗一对母女有些牵挂,李过在此无亲无故,此后母子二人无依无靠,孤苦伶仃,实是可怜。你我既是生死兄弟,还望为兄日后对她们母子多加照拂。”
宋策听了,也不觉有些动情,随即说道:“愚兄我坎坷半生,也是无亲无故,贤弟的骨肉,我自当视如己出,愚兄我已经决定,事过之后,即去九官山,一是助小姐寻访闯王下落,另外也好暗中保护小姐安危。至于弟妹嘛……,”说到这里,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忽然停了下来。李过一看,急忙说道“事到如今,兄长有话只管明说,还有何顾忌。”宋策连忙说道:“其实倒也并非什么难言之事,我要告诉贤弟的是,贤弟去后,弟妹却还有她的一位至亲可以做为依靠。”
李过听了,却是惨然一笑,说道:“宋兄就不用费尽心思安慰在下了,做为丈夫,妻子的身世我岂能不知。她的父母兄弟早就被盗贼斩杀干净,仅剩她一人辗转做了宫女,哪里还有什么至亲。至于那两位邻居大嫂,只不过是她在做宫女时结交的很是要好的两位宫女,虽然平日里对她照顾有加,情同姐妹,却也算不得至亲。”
宋策听了,稍做沉吟,然后说道:“愚兄我虽然到此时日不多,可经过几次和弟妹的接触,却发现在她的心里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你夫妻二人虽然一起相处二十年,也可谓感情深厚,两情相悦,可我发现,贤弟至今却对这个秘密一无所知,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想应该让贤弟知道这个秘密。”
李过一听,急忙问道:“不知宋兄发现夫人身上有何秘密,还请快些讲来,以释愚弟之疑。”
话说至此,宋策也便不在犹疑,断然说道:“愚兄断定,弟妹并非真正的宫女,而是前朝崇祯皇帝亲生女儿长平公主。如果愚兄的推断没错的话,他和刚刚离去的朱三太子岂不是亲生姐弟,这难道还算不得至亲。”
李过听宋策说完,一时楞在那里,一脸狐疑地对着宋策看了半天,最后仍是大为不解的说道:“还请宋兄恕小弟愚钝,愚弟实是不解兄长言中之意,还请兄长与小弟讲说明白。”
宋策听了,也便把自己为何会有此推断讲说一遍,(至于说了些什么,此处暂且隐去,后文自有详叙。)李过听宋策说完,稍做沉吟,遂说道:“听兄长如此一说,还真是确有道理,不想我李过对她如此真心相待,她却仍然对我不肯吐露真情,竟然把自己的身世瞒了我整整二十年。”
宋策连忙说道:“这你可误解弟妹了,她所以这样做可并非信不过你这位丈夫,而只是为了顾全大明朝皇家的颜面。试想一个亡国之君的公主竟然嫁给了夺取她家江山,逼死她父母的敌军之将,这事要是传扬出去,无论是她自己的颜面,还是她朱家的颜面还有何存。”
李过听了,随即点头道:“那倒也是。”
宋策接看说道:“如今你我二人已将诸事讲说:明白,如果贤弟无有异意,愚兄我便将弟妹的真实身份向那朱三太子捅破,我想太子定会对弟妹精心照拂。”李过随即答道:“一切拜托兄长处置,如此一来,愚弟我走的倒也更加安心了。”
′ 就在这时,忽见一名庄丁急步走进,对着李过说道:“报庄主,有探马来报,那官军已至清河镇,此时正在镇上休整,估计不时便能到我山庄。”
李过听了,打发走庄丁,随即起身对宋策说道:“看来已是时不我待,你我终有一别,兄长还是尽快离庄去吧。”宋策也站起身来。两人走近几步,紧紧相拥在一起。通常情况下,此情此景,总要说上几句一路保重、后会有期之类的客气话,可如今二人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阵相拥之后,只能默默的洒泪而别。
目送宋策走后,李过又来到庄门,见庄上庄丁俱在,各各手执兵器正严阵以待。李过又将昨日下达的军令重新强调一番,随后便走出庄门,直向庄外走去。回头看看离庄已有一段距离,也便停下了脚步,伫立于路中,直直抬眼望向远处。
宋策离开山庄,即刻加快脚步,向着出山的方向走去,不一会便赶上了正在路边等他的太子三人。几人聚在一起,太子道:“看来道长和那李庄主还真是交情菲浅,竟然有这么多的话要说。”
宋策答道:“究竟是多年的老友,这一别就是生离死别,自然有些难以割舍。”
太子又说道:“依道长看来,现今我?应该何去何从?”
宋策答道:“依贫道的意思,我等便在此找个隐身之地,等那官军到来,看个结果然后再做定夺。”
太子说道:“正好我等三人也是这个想法。”于是几人齐齐向四外打量一番,然后在路旁一片地势较高′之处选中一个地方隐蔽下来。而早他们一步出门的罗云翠儿却也并未走远,二人和太子等人一样,也是隐身于路旁的一片草荆之中,?着看看事情的最后结果。
就这样,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的工夫,果见一队官兵从进山的方向走来,为首的正是周通等三人,另外还有一位军官摸样的人,紧随三人之后,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面。几人带领队伍直向清水山庄开进。看看离那山庄已是越来越近,忽见前方路中间站立一人。只见那人大约四十七八岁的平纪,腰板挺直。此时正背负着双手,面露坚毅无惧之色伫立于路中,虽然只孤身一人,却煞是给人一种凛然之感。为首三人一看,却正是今日要对付的对手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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