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月楼,是漳州府最大的酒楼,自从海禁开放之后,这里被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而今天中午的抱月楼,更是风光无限,来来往往的都是各个州府的军政大员,平日里都难得一见的大人物今天却汇聚一堂。
在所有人都到齐之后,朱允熥才在徐子卿与方白镜的陪同下,充满气场的缓步走了进来。
其实在这些官员来之前,就大概猜到了今天这宴席的目的是什么了,所有人都是脸色阴沉,大气都不敢喘。
或许在很多人的眼中,他们都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但是他们自己也知道,在真正的权贵面前,他们也不过是个子稍微大一些的蝼蚁罢了。
就像现在这样,只要朱允熥的一句话,他们就必须放下手里的一切事情,直接赶到这里。
不过好在,朱允熥并没有直接上来就兴师问罪,而是非常彬彬有礼的道:“诸位大人,你们都是各州府的大员,陛下已经有旨,开放十一个州府作为对接外邦商人的入口,而本王也受命暂代海关衙门大臣的职位,当然,海关衙门想要顺利的开展工作,离不开各位的鼎力支持,所以今日就将诸位大人都叫到了一起,就当本王提前和各位大人打过招呼了。”
一时之间,众人都面面相觑,把他们叫过来是这件事?
福建左参议刘福起是这些官员中级别最高的官员之一,也是最精通人情世故的。
只见他两个眼睛滴溜溜一转,直接站起来表态道:“殿下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只要是为了大明,殿下所言,我等绝对遵从啊。”
听到刘福起这么说,其他人也都跟着表态起来:“是啊,殿下,您太见外了,以后有什么用得到我们的地方,您尽管开口。”
朱允熥见到他们这么上道,也忍不住点了点头道:“很好,看来诸位大人还是很明白事理的,既然各位愿意对本王这么支持,那本王也给各位大人准备了一份薄礼。”
“啪啪啪”
朱允熥拍了三下掌,就有一队精锐的亲兵营带着一份份奏折走了上来。
“看来诸位大人都很好奇,这上面都写了什么东西吧?”
看似随手抽出一份奏折,朱允熥突然露出了奇怪的笑容,看向最先站起来配合自己的刘福起。
“刘大人,洪武三年的进士,被杨阁老举荐,担任翰林,洪武七年,改任福州长史,洪武十一年,升任福州知府,洪武十七年,进入布政司,洪武二十一年,晋升左参议,就在今年,杨阁老还有意培养你,作为福建布政使的接班人,官运亨通啊。”
刘福起站起来,尴尬的笑了笑,这个时候他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不过紧接着,朱允熥的话就让他笑不出来了。
“不过这次杨阁老可是看走眼了,半个月前,来自苏门答腊的客商,被你们扣在了衙门,在你的授意下,海运衙门将他们的货物全部扣押,只给了他们市场价两成的价格,这可有点黑啊。”
刘福起闻言瞬间跪在了地上,冷汗不要钱的将自己的官服浸湿。
“殿下饶命啊,下官一时鬼迷心窍,下官再也不敢了啊。”
朱允熥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看向徐子卿,淡淡的问道:“陈国公,您是陛下身边最信任的老臣了,当初修订大明律,您也是参与者,这种情况,依照律法应该怎么办呢?”
徐子卿的眉头一挑,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猛然爆发,凝声道:“按照大明律,贪污受贿,压迫百姓者,获益五百两以上,斩刑。”
朱允熥恍然大悟道:“哦?五百两就斩刑了?那刘大人可是一百颗脑袋都不够砍啊。”
刘福起闻言,瞬间瘫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差点昏厥过去。
朱允熥随后将这份奏折丢回去,又拿起一份奏折。
“漕运衙门张敬垚在不在?”
一名看起来国字脸很周正的中年官员立马站了出来。
“回王爷,下官在。”
朱允熥依然是笑着念起了他的履历:“张敬垚,洪武十一年进士,当年云南贫苦,你推掉清贵的翰林职位,自请去云南任职,当时皇爷爷还夸过你,洪武十八年,你被当时还是云南布政使张紞提拔,进入云南布政司,随后张阁老回京述职,将你也提携到了漕运衙门,这是多大的恩德啊?”
张敬垚的眼眶通红,语气也有些哽咽:“张阁老的提携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朱允熥叹了口气:“既然没齿难忘,又为何不思报国,而谋私利呢?”
“一个月前,外邦商人与本地漕帮发生冲突,而你收受漕帮的贿赂,将那些外邦商人扣押在大狱之中,你们却将货物自行售卖,从中获利纹银三百万两,这事没冤枉你吧?”
张敬垚知道既然吴王能把这些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一定是有了充足的证据,所以并没有任何的犹豫,直接认罪道:“没错,是下官猪油蒙了心,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贪念,还望殿下转告张阁老,是下官对不起他的栽培。”
朱允熥摇了摇头,随后将这份奏折丢了回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这时徐子卿也站出来配合道:“殿下,国法无情,照本公的意思,不如今天趁着人全,咱们挨个审,挨个问,想必一定会有十足的收获。”
其余官员都面色一变,谁不知道徐子卿是陛下身边最信任的人?一旦被他盯上,那能有好结果?还不如自己了结了更干脆。
不过这时候朱允熥又摆了摆手道:“陈国公稍安勿躁。”
“诸位大人,你们都认识这位大人是谁吧?”
方白镜原本正悠闲的看着他们两人表演,见到朱允熥突然提到自己,赶忙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那冷冰冰的眼神,让人望而生畏。
其余人纷纷道:“认识,这是锦衣卫指挥使方大人。”
朱允熥笑呵呵的道:“认识就好,这位方大人可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苦苦拼杀出来的,你们可知道在北境和黄海甚至北海,哪有人听到方大人的名字不害怕的?那可是万人屠啊。”
“就这么和你们说吧,现在在黄海,谁家的婴儿一哭,只要一说方白镜来了,那婴儿立马就不敢哭了,你们想想方大人是什么人物?”
一边的方白镜:“????”
不过该配合的还是需要配合,他强忍住笑意开口道:“诸位大人,是不是忘记了,在战场上锦衣卫都能无孔不入的为我大明将士提供情报,在大明境内,难道你们的所作所为能瞒得过锦衣卫吗?”
自从方白镜接管锦衣卫后,锦衣卫就比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别的不说,最起码风气要好了许多,以前的锦衣卫肆意妄为,办案从来只要结果,不看过程,只要他们认定的,根本就不给你辩解的机会,你敢不认,好,诏狱走一圈也就认了。
现在的锦衣卫最起码是讲道理的,如果没有证据,他们也不会太过分,所以在这些人心中难免有了些错觉,锦衣卫没有之前可怕了。
但是实际则不然,方白镜能够在当时形势那么复杂的辽东混的风生水起,由他统领的锦衣卫的渗透和侦察能力也是直线上升。
这些官员的所作所为,锦衣卫的手中都有实证,连时间地点,参与的人员都有详细的记载,连狡辩都做不到。
这时他们这些官员才发现,锦衣卫要远比之前更加恐怖。
朱允熥将所有的奏折都倒在了一堆,对着这些官员道:“现在,本王只问你们一句话,关于你们在开放海禁期间所犯的罪责,你们认是不认?”
所有的官员对视一眼后,都齐齐跪了下来:“殿下,我们认罪。”
朱允熥点了点头,继续道:“那你们知不知道,为什么陛下要本王带着这些奏折来到了这里,而不是直接在朝堂上发作?”
如果曹震在这里的话,一定会举手回答道:“这题我会啊!”
不过这些官员都是人精般的人物,朱允熥的话说出口,他们就猜到了个大概,估计着陛下这是有意放他们一马,不过却没有人敢开口。
朱允熥只能继续自己的表演道:“是因为诸位大人之前一直兢兢业业,都对大明有过一定的贡献,这次虽然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但是陛下还是决定要网开一面。”
说完之后,朱允熥拿出一个火折子,直接丢在了这一堆奏折上面。
看着自己面前燃起的熊熊烈火,所有的官员都有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朱允熥看着都松了口气的一众官员,板着脸道:“别觉得这次的事就这么过了,这次是陛下有意开恩,几位阁老也为你们说了不少好话,以后你们要如何为百姓做事,还是要在心里有一杆秤,再有下次的话,绝对不能轻饶。”
所有的官员闻言都发自内心的跪了下去,齐声道:“臣等一定殚精竭虑,绝对不让陛下失望。”
徐子卿和方白镜这才露出一丝笑容,闹这么一出,除了让这些官员对陛下感恩戴德以外,海关衙门以后行事,各地官员都会给一些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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