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
张月菊瘫软在沙发上,脸肿了,一双眼睛变成了乌眼青,嚎啕哭喊。
“我造了啥孽,生了亮子这么个畜生,他就连自己亲娘都打……”
我都猜到了,可还是不太敢相信。
诧异问道:“张姨,你的脸是让亮子给打的?他为啥打你,怎么打的?”
张月菊似乎都没勇气回答。
她扑到了我妈怀里,哭到了哽咽。
我爸将手里的烟头扔烟灰缸,急忙又点燃了一根烟。
点烟的时候,他的手都在发抖。
父亲说:“夜里,你张姨劝亮子,别瞎混了,去学修车算了。一招鲜,吃遍天,有手艺饿不着。
亮子说,如果我学了修车,也跟我爸一样,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张姨给他胳膊拍了两巴掌,他的拳头就上了脸,看把你张姨给打的!”
“杨海亮这杂种,我打了他!”
我一声吼。
人也蹦了起来。
脑海闪现的是杨叔给我做滑冰车,张姨给我碗里盛面条的画面。
我妈不高兴了,冷了我一眼,恼火说着:“小强,你是真不会说话!你说亮子杂种,骂的是谁?”
“妈,你别抠字眼,我生气。”
我这才意识到。
如果说杨海亮是杂种。
相当于说,张月菊是破鞋,杨保全是乌龟。
父亲轻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愠声道:“小强,你说这事咋办?”
“打了亮子,让他躺医院反省,医药费,咱家里出了!”
“不愧是许宝库的儿子,跟老子想到一起了。亮子摔门跑出去,嘴里说了,以后,不回这个家了,以后,整个龙城都会知道,杨海亮是个人物。”
听父亲这么说。
我就明白了,杨海亮这是打了老娘之后,离家出走混社会了。
从今以后,灯红酒绿镭射灯,打架打得邦邦响。
我甚至都不敢嘲笑杨海亮。
因为,我给自己选的,也是这么一条路。
我只能从杨海亮的行为去说话。
“一个人,连自己的爹娘都打,不管混哪条道,都走不远。”
“小强,你快点别这么说了,你张姨就指望着亮子平安回家呢。你杨叔不在了,如果亮子也跑了,这个家变成啥样子了。”
我妈对我说话的时候,她也哭了。
这是为了生活流的泪。
看到自己姐们过的疲累,艰难,不舒心,就想陪着哭。
我的一双眼睛,也是有点热。
因为,我就是在杨叔和张姨眼皮底下长大的。
我轻声问道:“张姨,你说咋办?如果我给小狐狸说一声,想找到亮子不是难事。”
张月菊怅然说:“不找他,我算是哭够了,以后,就算亮子死在了街上,我都不哭。”
我无言以对了。
自己年龄不大,也才20岁。
现实中,我还没见过忍心放弃儿女的父母。
电视剧里见过,但我觉得那一定是为了收视率瞎编的。
父母对孩子的感情,难道不能胜过任何一种江湖情谊?
我妈搂着张月菊,轻声道:“月菊,你就是恨铁不成钢才那么说。”
“我恨不得把亮子送到北草坪钢厂,回炉!”
张月菊悲凉说着。
我发现,张姨的眼里,泪水在减少。她的面孔,就像是寒冷冬天,雪地里的一块砖头。上面有雪花,有冰碴,坚硬如铁。
我妈说:“月菊,你俩孩子,我家才一个。你家里,亮子跑了,可海梅在财经学院上大学呢。你家里有大学生,值得骄傲。”
张月菊的脸上,像是多了几分温暖。
对待生活,又有了一点念想与信心。
重重叹息:“我在等保全回家,等海梅毕业,要不是有点念想,我早就喝药了。敌敌畏,我咕咚咕咚当水喝,下辈子再也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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