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秋葵里的灯光全都熄灭，吴小宝才悄悄走出来，绕了一个大圈，回起凤桥街。

他心里觉得十分窝囊，看见同胞惨死，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了。

进了院子，北屋亮着灯，灯下坐着薛先生。

整个院子里只有他自己，没有任何跟班。/

吴小宝走进去，薛先生的笑容如沐春风：“小宝，我在这里等着你两个小时，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无法寻找。现在日本鬼子全城搜捕行刺者，你千万不要落在他们手里，那会很麻烦。”

吴小宝又急又气，但却无话可说，因为薛先生说的每一句话都在理，从来没有混淆是非，而是对吴小宝循循善诱。

有这样一位导师，应该是一件好事。

“薛先生，我刚才看到童爷在跟一些人喝酒。他们讨论明湖擂台的事，不管谁想上台打擂，都得交纳报名费，而这笔钱根本不该属于童爷。你知道不知道这件事？童爷把整个济南城搞得乌烟瘴气，很多江湖人为了能够上台，都得交钱，这岂不是一场闹剧？”

薛先生沉默了很久，充满苦涩地一笑：“小宝，这些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如果你真的有心，那就帮我一起维护日本人的利益，直到济南安定下来。”

小宝脱口而出：“简直是屁话，济南是济南人的，怎么变成日本人的啦？”

薛先生的话，让吴小宝觉得泄气。

明湖擂台是中国高手和日本高手切磋的地方，如今变成了童爷敛财的工具。

这简直就是个笑话，如果那些追名逐利的人上去，功夫不到家，恐怕就是一个死。

到时候，明湖擂台完全变成了日本鬼子表演的地方，那该怎么办？

这些担忧，他都没有说出来，但确实存在。

“小宝，我考考你，你说日本鬼子为什么要举办明湖擂台赛？难道只是为了把中国人里面的武术高手一网打尽？”

吴小宝摇头，他也不知道。

或许这些问题才是薛先生应该考虑的，而他只想听到答案。

“小宝，每一年，全国都有类似的武术切磋比赛，真正的高手都不会参加。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小宝，记住这句话，济南城有很多高手，日本鬼子就是想把他们挖出来，一个一个消灭，不能让他们成为不安定因素。在其他城市，日本鬼子从来没有这样做，济南就是一个先例，其目的就是提炼经验，向其他地方推广。”

吴小宝感叹：“日本鬼子还真是聪明！”

薛先生的表情变得十分凝重：“他们不仅仅聪明，而且野心勃勃，要把整个亚洲变成自己的，他们的天皇要成为万王之王，就像古代的所罗门王那样。”

吴小宝呸了一口：“小日本自作多情，他们还以为自己真的能够镇压中国。简直是个笑话。薛先生，你是大人物，站得高看得远，知不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吴小宝随随便便一句话，让薛先生陷入沉思，最终才淡定地告诉他：“我不是摆摊算卦的，这件事到底能不能成功，并不在于我们怎么想，而是在于日本鬼子怎么想。凡是练武的，都不想失败，但日本鬼子摆下擂台赛，就是要分个高低。自古以来文武第一，武无第二，日本鬼子算是把这一套吃透了。”

两个人在这里讨论问题，直接称呼日本鬼子。

吴小宝几乎忘记了薛先生是日本人的狗腿子，只顾说得痛快：“薛先生，童爷他们正在组建队伍，这个人心狠手辣，不知道能够弄多少钱？如果他们侥幸赢了，拿到日本人的金条，恐怕就是最好的结局，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

最后，先生才说到最重要的事：“我会派你到泺源公馆，上一次你去送包子，他们已经对你有了印象。进入泺源公馆，你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但千万不要随意就动恻隐之心。能够被抓到那里去的，全都视死如归。你想救人，别人想害你，没有霹雳手段，就不要有菩萨心肠，你懂不懂？”

吴小宝似懂非懂，赶紧点头。

“小宝，这件事很重要，日本鬼子的审讯室里每天都有十几个人死亡，如果你想照顾他们，根本照顾不过来，只能是等待，看有没有奇迹发生。”

薛先生说得很直白，就是在告诫吴小宝，不要做老好人。

毕竟那些被抓进去的人，每个人身份都不一样，假如有南方军和八方面军的大官，他出卖对方或者营救对方，都是一个死。

“小宝，有些事情不知道就不要问，好好看着，也许能学到些东西。我来告诉你，就是惦记着你会不会临阵脱逃？”

吴小宝不是个大好青年，但他现在完全明白，自己跟薛先生在一起到底想干什么，那就是在日本鬼子眼皮底下做手脚。

他正在想入非非，薛先生又告诉他：“小宝，做大事的人不拘小节，我想培养你，成为真正的荆轲一样的大人物怎么样？”

吴小宝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变成那种人，毕竟已经这么大了，他连一招一式武功都不会。

就算是现在开始学，也未必来得及。

他不想当刺客，也当不了一个好刺客。

薛先生准备告辞，吴小宝送他出来。

“小宝，你们济南人住在一个好地方，泉水纵横，人气满溢，如果没有日本鬼子，早就天下闻名。”

吴小宝有些尴尬，这一切都在日本鬼子的控制之下，再漂亮也没有用，并且日本鬼子不喜欢济南的垂柳，更喜欢樱花，正在向这边大量移植。

“薛先生，跟你在一起，我觉得受益匪浅，希望下次你还能多教教我。”

当下，吴小宝对于薛先生心悦诚服，对方分析江湖局势的时候，无比准确，跟那些高谈阔论的江湖人完全不同。

“小宝，你是一件可塑之材，很久没有遇到这种年轻人，让我也有些失态，上赶着收你为徒，真是荒唐！”

薛先生笑着，拍着吴小宝的肩膀。

吴小宝逐渐意识到，八方面军和南方军的区别很大，如果组建任何组织，都得让大家觉得，受到尊重。

“小宝，来日方长，一切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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