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四道泉场长办公室里,坐着两位场长。
一位是现任场长李明远,而另一位就是老场长陈保国。
“这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嘛,”李明远给老场长泡了杯热茶,“真没想到他把您都请出山了。”
陈保国接过茶,吹了两下茶叶沫子,笑道:“别说你没有想到,就连我自己都没想到。”陈保国越想越觉得有趣,“顾问?哈哈哈,没想到退休那么多年了,还能再回来当个顾问。”
其实,沈扬当时找到他时,他更多的感受是意外。
虽然陈保国打过仗扛过枪,总觉得自己老当益壮,精神抖擞的。
但他已经八十多岁了啊,别人家像他这个年纪的,有的人出门都得拄着拐,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体力还是脑力,都无法跟得上年轻人的脚步了。
所谓的顾问,在他看来,就是来坐镇,压住那些想要闹事的人。
毕竟,他虽然退休了,威望还在,大家多少都给他一些面子。
李明远笑着说:“您肯回来啊,我可真是太高兴了。”
陈保国打趣道:“你个小李,我看你是因为被沈扬连哄带骗推上了董事长的位置,心里头没底,所以才希望我这个老家伙在这。你回头一看,嘿,他都能行,我还能不行?”
李明远被他这话弄得坐立不安,连连摆手道:“老领导,您真是折煞我了,我可不敢这么想,您的思想比我先进,眼界也比我开阔。其实啊,只要您在这,我只会觉得心里头安稳、踏实。您身上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可太多了。”
陈保国本就是和他开个玩笑,见他如此较真,忍不住哈哈大笑。
两人聊起销售部的情况,李明远把沈扬送过来的工作汇报以及关于改制之后岗位调整和裁员的新建议拿给陈保国,请他提提意见。
陈保国看完,叹了口气。
“有时候啊,看着他们这些年轻人,总觉得昨天还是才刚走会跑的小娃娃,今天就已经能够独立做事了,才觉得时间流逝。”陈保国感叹完,将报告和建议都放在桌上,“这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销售部带的好,这改革建议也做的不错。”
“您也觉得这建议好?”李明远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笑道,“那就这么实施了,您见多识广,您的决定肯定没错。”
“谁说我就没错了?”陈保国板着脸,“毛主席在《实践论》中说过‘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变革梨子,亲口吃一吃。’,现在咱们还没吃上梨子,咋就能知道梨子是酸的还是甜的呢?”
李明远笑着点头:“是,您说的没错。这制度只有改革之后,大家伙才能知道,究竟是好还是不好。时间是检验一切真理的唯一标准。”
他放下茶杯,走到窗边。
远眺出去,是办公区的大院,院墙外是一片绿油油的黑土地,再望远便是一片树林,树林外是碧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
几年后的农场,会是怎样的景象?
在这一刻,曾经让他日日牵挂着的,一年多后即将到来的退休日,也仿佛变得不再重要。
他不再焦虑退休之后的无所事事,也不再念想退休之后的闲弄花草的日子。
此刻,望着那一望无垠的农场,嗅着那边黑土地独有的泥土和农作物的芬芳,心中逐渐燃起了斗志。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同样都是要老去,又何惧再拼搏一把?
他就不信了,两界老场长,还能带不好一个四道泉农场?
很快,李明远出任新公司的党委书记和董事长,兼任总经理的通知就下来了。
公示的那几天,农场里议论纷纷。
在之前,有人觉得,李明远要改革,纯粹就是想要在退休之前弄出点动静,轰轰烈烈一把再退休,就是瞎折腾人。
到时候改革开始,上面派来新领导出任新公司董事长,年轻有为能够带领农场走得更远的。这样李明远挂个职,天天喝茶看报,退休前这改革的功劳还是他的。
可谁都没想到,李明远竟然出任了新公司一把手!
这李场长放着清闲的大好日子不过,到底图什么?
还有老场长陈保国,也被请来当了顾问。
纵使陈保国在农场很有威望,也经不住有人嘀咕起来:那可是八十多岁的老人家啊,说难听点,没几年活头了。走路都走不稳了,还要插手农场的事。
怎么感觉这改革,第一步就走得这么不靠谱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些话很快就传到沈扬耳朵里。
他气得不行。在他心中,两位老领导就是四道泉农场的风向标,不管别人怎么看,那都是他心中非常尊敬的人。
但人家也没有当他面说,他也不能冲过去同人理论。
他只能在销售部开早会的时候着重提了这件事,要求所有人不信谣不传谣,做好自己分内事就行。
叮嘱完自己人,他又担心两位老领导听到这些话,气出个好歹来。
刚好销售部又谈了两单生意,需要找场长签字。
沈扬拿着合同,去了场长办公室。
签完字,沈扬磨磨蹭蹭地半天没走,又是讨了杯茶喝,又是请教问题,旁敲侧击地问了些问题。
从李明远十分淡定的态度来看,他十有八九还不知道下面传得那些不堪的谣言。
晚上,沈扬拎着猪头肉去看望杨乃林,聊起了现今农场的一些传言。
“师父,李场长和老领导为了咱们农场尽心尽力,那点儿对不起他们了?”沈扬愤愤不平,“他们为啥那么说?”
“为啥?没捞到好处呗。还有眼红你——”杨盼盼差点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失言 ,她眨了眨眼睛,继续说道,“有些人就见不得别人好,我们办公室都还有人嚼舌根子呢,不过被尹主任一顿骂后才消停!真是该!”
听杨盼盼说,以前的同事还有眼红他的,也有背后嚼两位场长舌根子的,沈扬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行了行了,人家正主还没发话呢,你俩在这瞎气愤什么?”杨乃林眼馋地看了一眼沈扬面前的酒杯,端起自己眼前的饮料喝了一口,“你当老领导的仗是白打的?当年不服管这事,又不是没发生过,后来还不是——”
“还不是什么?”沈扬和杨盼盼异口同声。
杨乃林叹了口气,幽幽说道:“腹中缺酒,影响记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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