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有点庆幸,幸亏昨天会后,他又让张庆给他拿了盘北和盘西两个村危房改造台账。
现在名单就在自己手里。
他又问了几户人家,王竹梅都认识,有一部分还住在村里,但大部分都不住在村里了。
这让方舒很不解,贫困户低保户危房改造,不就是在村里改造的吗,怎么会不住在村里呢?
“那这些人现在住在哪里呢?”方舒不懂就问。
“都住在街上啊,从你们乡政府向西两里路,路南那里。”
原来都搬到街上去了。
在白沟这里,街特指乡政府前面的那条路两侧,是个农村集市。
农村的集市,跟城里不一样,都是规定有逢集的日子。村里人一般都在逢集的日子,去街上买东西。
所以,每当逢集的日子,街上人就会很多。
而且,都是在上午,下午人就跟不逢集的日子一样了。
像白沟街,是按照公历3、5、7、10逢集,也就是一个月的3号13号23号,5号15号25号,7号17号27号,10号20号30号,这些日子都是逢集日。
村里人搬到街上去住,那就是了不起的人家了。
这些低保户,到街上住,是乡里统一安排的?
白沟这样的贫困乡,能有这样的大手笔?方舒有点不相信。
王竹梅接下来的话,让他就有点明白了。
“这就是我妈评不上低保户,还不让修房子的原因。这些家庭,确实有老房子,看上去不太好。可比我们这房子好多了。这些人家的收入,在村里都是排上号的。只有这些人,才能评上低保,买房子就有补贴。”
方舒更加诧异,“你说,这些低保户,是买房子,不是盖房子?”
王竹梅:“都是买房子啊,没有一户盖房子的,乡里不让盖。这几年,村上就没有一户人家盖过房子。我要是有钱,买得起房子,我也能评个低保户。我妈也是,她要是有钱买房子,早就吃上低保了。”
这是什么逻辑?低保是因为贫困收入太低才评上的,怎么有钱反而能评上低保?
方舒满心的疑问,真会有这种情况,那所谓的低保户,肯定不符合低保条件。
可是,看台账上,这些低保户确实都是低收入人群,有的残疾,有的大病,有的夫妻离异,有的五保户。
反正都是符合低保条件的。
对于王竹梅的话,方舒只能当作一面之词,不可能全部相信。
因为现在农村有一种不正常的现象,低保光荣。
一些懒汉什么事都不想做,连田地都撂荒了,就为了降低收入,以达到低保线从而吃上低保。
王竹梅家里经济条件不好,肯定也因此而努力过,只是没评上,心生不满乃至怨恨,随意发泄怨气,这种情况是可能存在的。
但方舒同时也觉得,一户两户三户,王竹梅会胡乱发怨气,但这么多户,不会都是这样情况吧。
所以,他觉得这其中,有的户,可能真的如她所说,存在这种问题。
没有一项政策,是完全不走样落实到底的,因为政策是靠人落实的,而人是形形色色的,想法各不相同的,从而导致好政策到基层落实后产生偏差,也可以说是正常现象。
但这种比例应该很微小才对,就是数学上的允许误差。
但如果大多数都走样,那就是没执行政策,就是胡搞乱来。
从王竹梅家出来,方舒心里有好多疑问待解。
条件好评上低保,贫困的却评不上,要是真的,也就太荒唐了。
在方舒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还有这些人都住到了街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舒还是相信,是乡里或者是乡村两级配合,安排了这些贫困户统一居住。
如果是这样,那这个民生工程,是真的做的很出色了,比一些经济条件很好的地方,做得都好。
方舒是真的想不到,劳作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跟劳作共事的时间不多,第一次一年不到,这次一个月不到。
在他的印象里,劳作并不是这么重视弱势群体民生保障的人,特别是王老太说,自己和闺女,找了劳作多次,一直都没能得到解决。
像王老太那样,已经够贫困了,如果劳作这么重视低收入人群的民生,就不会是这样。
可是,盘北这么多户,都被安排在了街上统一居住。
这也是事实啊。
那么贫困的王老太,住房修缮被百般阻挠,乡长多次接待却一直不处理。
十几户低保户,被统一安排到街上居住。
这两个,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事实?或者,两个都是事实?
如果是后者,那么,是不是劳作跟王家有什么仇怨,故意不给他们解决?
方舒现在能想到的,就是这种可能性,其他的,他实在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跟王竹梅告别后,方舒并没有去村部,他很清楚,现在村里肯定在准备迎检工作,负责该村的检查小组,还没轮到这里。
如果检查组到了,村部那里一定停有车辆。
方舒不想打乱村里和检查组的计划,所以开着车就离开了。
想到盘西低保户危房改造情况,跟盘北极为相似,所以方舒给郑海山打了个电话,让他特别关注一下贫困户低保户危房改造情况。
“方乡长,我现在刚到盘南村,盘西估计要到明天才能过去。你放心吧,你说的危房改造情况,等到了盘西,我会专门负责这一块,会把情况摸得清清楚楚,然后向你汇报。”
郑海山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好,好像跟方舒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任何隔阂和不愉快。
不过,现在的这种情况,也是方舒喜闻乐见的。
方舒本来想着回乡里,去王竹梅说的,那些低保户居住的地方看看。
但抬头就望见了磨盘河北大堤,心里不由得又想起了王兴良,也想起了仇大标谋杀了劳作的事。
从表面上看,这两件事,风牛马不相及。
可方舒总是固执地觉得,它们之间,似乎被一根什么线连着。
也似乎看到了线头,可真正寻找时,又踪迹皆无。
想了又想,毫无头绪。
去看看,他对自己说的同时,一脚油门,车子就向着北大堤奔驰而去。
他要再去磨盘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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