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苔铭的干涉下,青年再一次坠入了折磨与重生的夹缝之间………他做了个漫长的梦,漫长到足以占据他过去所有的时间。但对无尽蔓延的时代来说,这个梦却又短暂得如同转瞬即逝的泡沫,仅仅只维持了微不足道的二十一年。
揉碎的魂魄滚落入无边的黑暗,凄厉而沉闷的却是鲜血滴落的声音,荒诞的风暴随着涟漪荡漾而来,在虚构的梦境中回响。许多人的悲鸣,低语,祈求都化为了锁链,撕扯着他的灵魂。
不知挣扎了多久,仿徨的躯体逐渐放弃了反抗,任凭残骸将自己拖入了赤红色的海洋。
……就这样失去记忆,再从空白开始,已经重复几次了?
……滴答……
记忆碎片伴随着血迹沿着脸颊流下,他在耳畔听到了某人的声音。
[如果你为了那些力量就后悔没能成为他们的帮凶,这对为此牺牲的战士来说不仅是背叛,更是亵渎!]
‘后悔……?不,我没有后悔……’
从列车上被扔下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记忆……依旧还有缺失。
‘唳旅……唳旅?醒一醒……’
‘……?’
‘太好了,你没事……’
‘夏至?’
‘又到哪里疯去了?浑身都是伤!’
‘妈妈……’
‘身体还好吗?’
‘队长……身体??’
他尝试着活动躯体,才觉察到自己已经被剧痛囚禁在躯体中,丝毫动弹不得。
‘我都说了,让你听我的话,把证据交给克石兰。’
‘…………’
‘看你这表情,肯定又是不想道歉吧,搞成这样,你让我怎么和你妈交代?’
‘你怎么还是学不会向自己的无能妥协,自己做不到的事,就要求助于别人。’
‘可是你们都不在了,我该求助谁?夏至、妈妈,蕾弥尔……阿姨……我应该……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
‘我应该……怎么办才好……帮帮我……’
‘那你要先醒来,唳旅。’
‘我现在是在做梦吗?我梦到……你们已经死了,所以……只要醒来,一切都会好?’
‘你在说什么蠢话,唯独这个不是梦。’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泼醒了躲在梦中的人。他在无穷的晦暗中睁开双眼,想要大口喘息,胸口却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只能在嘴边发出呜咽一般的呻吟。
‘喂!医生!他醒了!’
‘生命力真顽强啊。’
‘我还活着……?’
‘嗯,我救了你。运气真好,绑在你身上的绳子在断掉的时候,恰巧挂在柱子上帮你做了缓冲,你又正好掉在雪堆里。胸口的枪伤也被那只萤火虫玩具挡住了……虽然还是因为子弹的冲击骨折了,再加上其他的伤,看起来至少要躺三个月以上吧。’
‘……为什么要救我?’
‘让你去冒这个险,本身也有皇族的责任。父亲和普辛褶让我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他们现在没办法在明面上帮你,这些年想去帮下层车厢,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他们说,至少不应该放弃你。你在这里的费用都帮你垫付过了,好好休养,然后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好消息?’
‘王子说,他不会让大家用生命开拓的路白费。而且,克石兰的话,哼哼,我只知道宾客们在听到后的表现很耐人寻味。’
‘可是这还有什么意义……?他们都已经……’
‘不,世上的一切都将回归尘土,倘若你追求结果本身,到最后都是一片空无,很多时候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而究竟能在这段时间中找到什么,就看你自己了。’
少年解构体俯下身,凑到唳旅的耳边。
‘我去救你的时候下来得太着急了,克石兰很有可能料到你还活着。我和据点的人说,你只是一个路边躺着的无辜路人,也给了封口费,但你自己还是要小心点。我还要赶回去普辛褶那边,先走了,有缘再见。’
‘再见……’
他无力地道了别,再一次沉入梦中。他梦见无尽的大雪,地面覆满了斑驳的血迹,四处都能见到人类残缺的肢体……他被数不尽的黑影追逐着,在狭窄而幽深的道路上逃奔……下个瞬间,他又突兀地坠落,掉进赤色的泥沼。
他看见自己生长出了不会飞翔的翅膀,用各种丑陋不堪的方式,徒劳地挣扎着。无数愤恨的手拖拽着他的躯体,使他沉入无尽的深渊……追杀,逃跑,坠落,这样的梦循环往复。
他时常在午夜惊醒,望着陌生而漆黑的房间,不知所措。或抱着未愈合的痛楚,再一次沉入那狼狈不堪的梦中……
当他觉察到在这个梦中死去的人始终都只有他自己,唳旅开始为这死亡与折磨的梦感到幸福。连这样布满荆棘的梦也比现状更为理想,梦境的分界线便会在交替的昼夜中变得模糊。
………反反复复的昏沉又不知持续了多久。失去一切的人所求的梦境中残留的旧日余温,任由躯体被困附于绵长的睡意中。
直到他听见遥远的房间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人群裹挟着食物与汗水的味道流入医院,为冰冷的空气带来了一丝暖意。
医生笑着,把一枝迎春花放在了他的床头,他在觉察自己已经在日复一日的苍白和等待中虚度了很久。
……列车现在怎么样了?
……那位少年解构体所说的“好消息”还有多久?
他强撑着身体从病床上坐起,用虚弱的声音叫住了路过的据点员工。
‘请问……最近有韦列斯号上的消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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