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生活,若是能够日日拥有,那不是真如神仙一般的有滋有味吗?
同样被面前醇而不辣的冰镇二锅头所惊艳到,白广恩此时都要有些恍惚了。
原本白广恩还有些小傲气,觉得自己虽然被降职了,可依旧还是总兵高位,与这赵平乱并没有太多的差别。
可是一旦真正见识过这个世界上最为美好的物质享受,云泥之别的整体观感,竟然使得白广恩都有些自卑起来。
再看看赵平乱面前未曾动过一筷子的美食,对于面前的美酒更是丝毫不为所动,两者之间的本质差距,更是彻底显露了出来。
面前这些东西,在他们这些苦哈哈边将的面前,或许是不可多得的人间美味。
可是,这些东西在赵平乱的这种皇帝宠臣的面前,或许就是一些早就吃腻了的庸俗玩意。
人间珍馐味,庙堂寻常食。
怪不得人人都想要当皇帝,怪不得人人都想要往京师那片富贵地钻营。
“来。
都敬赵大人一杯。”
深感两者之间的差距,白广恩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带领着手下的将校,开始主动给赵平乱敬酒了。
此时的白广恩算是彻底看明白了,与其巴结周延儒等人,等待一些由户部所下发的粮饷,还不如直接跟着赵平乱干来得实惠。
就这随手扔出的财货,没有个五六万两,是打不住的。
这还只是一些最初的见面礼,随后如果表现积极,是不是也能将赵平乱麾下的精良装备也骗过来一些?
对于当兵的来说,什么金玉浮华,上了战场,身外之物都是假的,只有身上的兵甲,火枪管子里面的枪子是真的。
“我等敬赵大人。”
一帮早就被震慑住的将校,哪里还有丝毫的生涩之感,纷纷抱着酒瓶子就给赵平乱敬酒。
哐哐一顿炫,半瓶二锅头便被打着酒嗝的一帮二愣子给一口闷了。
刚刚喝下去,只觉一股冰凉之感滋润五脏,身上的暑气都消散了不少。
可是,刚刚礼毕坐下,只觉腹中一股邪火突然开始顺着食道向上猛窜,一些本就喝多了的将校,此时竟然有种想要本能呕吐的感觉。
当着如此之所的同僚,更是当着赵平乱这样的贵客,他们又不好意思,只能苦苦的忍着。
还好面前的火锅肉食都已经熟了,这帮想吐的将校便捞出一大坨混着香辣红油的羊肉便吃了下去。
强烈的味觉体验,使得这帮人头脑一阵清明,吃下羊肉,肚子里面的闹腾终于小了很多。
一时之间,整个场中的兵痞,全都开始疯狂的吃喝起来。
有些吃急眼了的,直接端起还没有彻底煮熟的速冻火锅食材便是一顿狂吃。
这帮人今晚拉不拉肚子不知道,但喝了一顿大酒,今天是别想囫囵着从这里走出去了。
仅仅只是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眼见这帮将校已经疯狂的吃喝起来,赵平乱知道自己的计策已经成了一大半,便开始将主要的注意力转移到一旁的白广恩的身上。
白广恩终究是见过大世面,面前的火锅,吃得很斯文,杯中酒虽然在小瓷杯之中一杯接着一杯,但相较于那些牛饮的将校,算是慢了很多。
以白广恩的酒量,就算这一瓶二锅头全部喝完了,估计也不会将他怎么样。
“白将军,圣上除了给众将士赐下美酒以外,还特意为白将军赐下了御酒。
此御酒,存世稀少,为世间珍品。
若不是感念白将军将蓟州之边军从辽东完整的带回来,圣上也不舍得将此等佳酿拿出来。”
赵平乱大大方方的说出这番话,听得白广恩浑身一震。
是真的一震。
什么?
皇帝竟然感激他白广恩将蓟州边军给带回来了?
此种近乎于不可思议的观感,惊得白广恩都有些错乱了。
人人都言辽东惨败,各大总兵贪生怕死,带着手下兵卒连夜溃逃。
所有文臣、言官,都要治他们这些逃跑总兵的大罪,弹劾的奏折满天飞,声嘶力竭的羞辱日日充斥朝堂之上。
例如说那第一个逃跑的大同总兵王朴,便被皇帝给斩首了。
他白广恩,也被降罪贬官,戴罪留用。
现如今,你赵平乱却说,皇帝不怪罪他们逃跑的罪过,反倒感念他们将九边精锐尽可能完整的带回来了。
初听此言,只觉心惊肉跳,不可思议。
再品此言,只觉感激涕零,深感皇恩浩荡。
“朝中多奸臣,文官皆不通战阵之理,只知叫嚣死战,却毫不体恤儿郎们的身家性命。
圣主为奸臣所掣肘,不得已而行之,臣等毫无怨言。
现在知道圣主的本意,臣只感心疾尽去,再无幽怨激愤之情。
谢主隆恩。”
白广恩长身而立,对着京师的方向重重一叩首,将赵平乱都给震惊了一番。
没想到,这个极度现实的汉子,竟然也在乎自己的劳苦功高,在乎外界对于他的整体看法。
人心之中都有良善的部分,满足了白广恩的物质欲望,让其感恩戴德,其精神追求便会立马凸显出来。
谎言不会伤人。
处于媾和状态之下,只有利益共享,没有涉及底线的相互冲突,彼此之间的关系自然是融洽的。
若是再陡然抛出一些白广恩所从未体验过的皇恩浩荡,是满朝苛责下满心委屈被皇帝所理解的欣慰。
没有强人所难,全是温情体恤。
又如何不能收买人心?
没想到,用以驱使白广恩的契机,竟然会来得如此之早。
眼见此种情景,赵平乱脑海之中的抉择又开始快速的权衡起来。
需不需要依旧按照之前的预想,趁着灌醉这帮将校的空档,快速强行接管整座蓟州城。
接管蓟州城的目的,也不过就是为了更好的利用手中的威权,强迫白广恩等人听令行事罢了。
现如今,已经能够借由利益和皇恩的双重抚慰,部分的驱使这白广恩了。
若是继续使用一些过于激进的手段,只会无意义的破坏当前的和谐氛围,使得之后的白广恩将会变得极端敏感,看待任何事情都是疑神疑鬼的。
如此,不仅不利于后续的行动,还会为自己埋下一颗地雷,甚至是直接将白广恩重新推回周延儒等人的阵营之中。
想要利用手中的威权迫使白广恩屈服,并不急于一时,想要灌醉这帮将校,也不止当前的这一次。
既然如此,那就先以一个合作者的姿态,尝试着驱使一番白广恩再说吧。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那都不叫事情。
能用钱买的命,就没有必要用强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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