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另一位举子插话问道:
“我记得永靖八年己丑科的状元公虞世卿也是出身福州,和虞兄又是本家,莫非……”
那虞姓举子又摇了摇扇,点头笑道:“正是在下族叔。”
众人一听是状元公的族人,纷纷起了结交的心思,起身连称“幸会幸会”,“失敬失敬”,一时间好不热闹。
众人倒也未必是真心想要和此人结交,多半还是指望能沾上一点文曲星的仙气,哪怕这点“仙气”还是二手的。
唯有赵崇明和吕姓举子不为所动。
吕姓举子正琢磨着要怎么找回场子,哪里会拉下面子去讨好。
只有赵崇明搞不清此中状况,还犯着迷糊,他本就少与外人交往,哪晓得这些读书人心里的弯弯绕绕。
见自己和虞姓举子的待遇一冷一热,吕姓举子心中更气,冷哼了一声,愤愤道:“司马君实也曾有言:‘闽人狡险’,看来司马公诚不欺我。”
众举子一听这话,不由也变了颜色。要说之前两人的言语交锋还只是夹枪带棒,那吕姓举子的这一番话,眼看就要撕破脸了。
吕姓举子暗道不妙,要说“楚人”那范围就广了,他若是真认下了,那估计要得罪这厢室内不少举人,可他要是现在否认那便是打了自己的脸。吕姓举子一时间骑虎难下,心头又深恨了这姓虞的几分。
虞姓举子得理不饶人,又步步紧逼,以扇拍手,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状,说道:“我还记得司马君实曾说王半山‘心术似福州’,看来这位临川先生同我福州一地实在是缘分不浅呐。”
魏谦在角落听得差点笑出声来,他心想着:司马光还真是宋朝第一地域黑呐,这地图炮开得,只两句话就把江西人、福建人和楚人全都黑了个遍。
不过魏谦转念一想,真要算起来,自己两世不都是“楚人”吗?
魏谦暗骂司马光这个山西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吕姓举子更是进退两难,脸色也越加难看起来。
好在这时有人跳出来打圆场了。这人魏谦恰好认识,正是坏他好事的那位“仲礼兄”,本名姓王。
王仲礼起身劝和道:“今夜秉烛夜谈本是一桩美事,两位仁兄何必伤了和气。明年春闱,若是诸君一道中榜,日后便是同年了。今日种种,无论如何,都是善缘一桩。”
虞姓举子笑着点头,骚包地收了扇子,拱手落座。吕姓举子则松了口气,也赶忙下了台阶,顺带朝王仲礼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既然吕虞两人收了声,场内紧张的气氛也便缓和了下来,只是有了这么一桩事,其余人也便没敢再轻易出声,一时间颇是尴尬。
王仲礼的目光投向赵崇明,笑着问道:“我等都通过来历了,为何独赵贤弟一言不发?也未免太拘谨了些。”
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自己,赵崇明立马开始紧张起来,下意识朝魏谦望去。
王仲礼又继续劝道:“不知赵贤弟仙乡何处?若是贵宝地上有什么趣闻雅事、名士风流,倒不妨说上一说,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其余人听了,也跟着起哄了两句。
魏谦暗骂这姓王的果然是没安好心,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明面上魏谦还是朝小胖子点了点头,投去鼓励的眼神。
赵崇明迟疑了一会,才回答道:“在下是湖广长沙府人士,至于奇闻异事……还是府中名士……”赵崇明挠了挠头,一时支吾了起来。他自幼就长在深宫,对这些地方上风物和名人本就不熟,这仓促之间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魏谦在一旁看着,也暗自着急,正琢磨着要怎么给小胖子解围。这时,坐在一旁的刘姓举子先出声了:“说起来,荆州和长沙两府相邻,赵贤弟与我也算是半个同乡了,日后还得多多往来才是。”
赵崇明见有人替他缓和了两句,心中感激,朝刘姓举子连连点头,笑着回道:“只望刘兄不嫌我愚笨便好。”
角落里,魏谦的脸色顿时垮了下去。小胖子模样憨厚讨喜,论人缘看起来可比他好太多了,魏谦已经有点后悔让小胖子过来了。
刘姓举子早看出了赵崇明的难处,索性帮人帮到底,替赵崇明说道:
“其实,要说我湖广一省何止有名士,还有神仙。武当张真人,诸位想必都是听过的。”
王仲礼眯了眯眼,笑道:“刘兄此言谬矣,虽说张真人的道场在武当山,可要论出身来,我听说张真人原是辽北人士。”
当场被人拆了台,刘姓举子脸上有些挂不住,强辩道:“那便只算是半个湖广人士吧。”
这时,又有一人说笑道:“幸亏此间没有北人,不然依照那些北人的德性,定要和刘兄你掰扯个不休。”
刘姓举子灵光一闪,又说道:“那不说张真人,本朝有一位公羊帝师,正是长沙府出身,这总该是正经的湖广人吧。而且不比那位云游无迹的张真人,公羊帝师那可是显过圣的神仙。”
众人一听说“显过圣”,顿时起了兴致,纷纷问道:
“公羊帝师的大名我倒是听过,却不知还有显圣的事迹。”
“我也听族中老人提起过,说公羊帝师是神仙般的人物,只可惜语焉不详。”
“是啊,这个倒是新鲜,刘兄且快说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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