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大堂内。
一位三十多岁的官员坐在大堂之上,身上穿着官袍,脸上挂满愁容,叹息声不断。
他便是本地县衙的知县,名叫海瑞。
如果陈加吉知道他的姓名,恐怕会无比惊讶。
因为这海瑞无论是在当代,还是在后世,那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治政能力高强不说,更是整个大明朝屈指可数的清廉忠臣之一,甚至后边还会上疏死谏嘉靖帝,想要点醒这位当朝天子,不要沉迷修道,应该关心政事民生。
虽说最后惹得这位爱面子的皇帝龙颜大怒,将其关进死牢里,但不得不佩服海瑞的勇气与胆识。
之后海瑞被隆庆帝,也就是现在的裕王大赦,并委以重任,在职期间打压豪强,严惩贪官污吏,在历史上有着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后世无数人敬仰的对象!
不过这位日后风光无限的朝廷大臣,此刻却是满面愁容,看着大堂之下的主簿,出声询问道:“筹借的粮食一共有多少,统计出来了吗?”
大灾横发,朝廷无力拨粮,为了这一整个县的百姓,海瑞不得不让自己的师爷前往各个大户家中筹借粮食。
堂下的主簿抱着账本,看着上头记录的数字,也是满面愁容道:“统计出来了,可……筹借的这些粮食根本不够,只能维持两天左右,哪怕是多放点水,少放点粮,最多也不过支撑三天。”
此话一出,海瑞眉头紧锁,只觉得头疼不已。
钱粮紧俏不说,又生起大疫,这场灾祸,指不定要死多少人呢。
他虽然是知县,但眼下这情况,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只能等着上一级的安排,看能不能抓紧从外边没有受灾的几个县中调粮过来了。
就在海瑞头疼不已时,大堂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原本在外边安抚灾民的师爷疾步进入堂内,朝着海瑞道:“大人,外头来了两个道士,说是可以帮我们治疗疫病。”
此话一出,海瑞双眼陡然一亮,站起身子道:“快快让他们进来。”
如今关头,最紧要的是粮食,此外便是治疗疫病的对策了。
虽然县内也有不少郎中,但大多都已经逃荒去了,还留下来的一些,大部分对这疫病都毫无对策。
如今有人能前来帮助他们治疗疫病,那绝对是一个天大的助力。
师爷领命而回,片刻后,陈加吉和闾师兄在师爷的引荐下,来到了衙门大堂之中。
“在下陈靖韬(闾师兄)见过知县大人。”
陈加吉和闾师兄在大堂下站定,对着上头的知县深深作揖。
“二位道长免礼。”海瑞对着他们说道,同时招呼衙役,“快给二位道长赐座!”
大堂一侧的偏室里,有两个衙役拿来两张椅子给陈加吉和闾师兄。
随着两人坐下后,海瑞这才上下打量着他们二人。
只不过看了几眼之后,眉头便是忍不住锁起。
这两个人实在是太年轻了,要知道,治病的郎中医师,那都是越老越好,一般有能力的医师,不说六七十岁,但至少也得有个四五十岁的模样。
然而眼前这两人,看起来也就二三十岁,实在不像是精通医术的样子。
不过这个节骨眼,有人能来帮忙,海瑞就已经很感激了,所以并未表现出任何轻视。
只是朝着二人询问道:“二位道长可治疫病?”
闾师兄点点头,没有丝毫隐瞒,抱拳道:“回禀知县大人,在下一路走来,已经知晓了疫病的大致情况,准备了一些对抗此次疫病的方剂单,希望大人配合,差人熬制汤药分发,在下与家师可以帮忙分发药物,尽一些绵薄之力。”
此话一出,海瑞稍稍怔神,扫了一眼闾师兄,再看一眼陈加吉。
他实在没想到,这闾师兄看起来道风满满,十足的道士气派,竟然是旁边那男子的徒弟?
毕竟相比之下,旁边那人虽然也是穿着道袍,但无论是坐姿还是眼神,感觉都跟市井小民无异,实在很难想象,他都能带徒弟了。
不过海瑞细想了一下,道家讲究的是个顺心而为,无论怎么做都是追求本心,没有半点架子模样,反而才显得真实,恐怕大有来历。
想着,海瑞对着陈加吉拱手,“敢问道长是哪位高人,在何处修行?”
陈加吉笑着摆摆手,“大人过谦了,在下陈靖韬,字睿博,曾在陛下身边撰写青词,为陛下炼丹的道士。”
此话一出,海瑞神色陡然变得紧张起来,更是噌的一下站起身子,拱手道:“原来是陈道长,久仰久仰。”
除了惊讶于陈靖韬服务过皇帝之外,海瑞心里其实更多的还是忐忑。
毕竟现在两党相争,几乎席卷整个朝堂,朝廷里的人,大多数都有站位,他也不清楚,这陈靖韬的立场是哪一派的。
更重要的是,无论这个陈靖韬是哪一派的,自己一旦跟他接触了,恐怕别人会以为,自己已经选择了跟陈靖韬一样的站位,那就是得罪了另一派的人了。
如今海瑞可不想卷入这场党争之中。
思索一下,海瑞开口问道:“莫非是圣上派道长前来赈灾的?可有圣上旨意?救灾粮何时能到?”
除了不想卷入党争之外,海瑞最关心的就是赈灾粮了。
毕竟筹借的粮食实在是太少了,急切需要朝廷调拨才行,否则根本支撑不下去。
陈加吉摇摇头,“不是陛下的意思,是我自己要求过来,想尽一份微薄之力。”
顿了顿,陈加吉又道:“至于赈灾粮…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了。”
海瑞听完,失望的呼出一口气。
他知道朝廷如今也十分困难,哪怕能调拨粮食,但调拨的量恐怕也不会太多。
但有总比没有好啊。
叹息一口气后,海瑞思绪稍稍一动,先是恭维道:“陈道长济世救民,功德无量,在下替整个州县的百姓,谢过陈道长和闾道长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不知,陈道长是否知晓陛下对这场灾情的看法如何?”
此话一出,陈加吉刚想摇头,说自己不知道,但看了眼海瑞的表情,瞬间将嘴边的话给咽下去。
他明白,这位知县其实话里有话,并非是想问皇帝对于灾情的看法,而是想知道,皇帝对于两党相争的偏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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