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长五头穗的麦子(1 / 1)

夏日中午,刘汉山吃过午饭后,牵起儿子刘麦囤的小手,一同踏出了家门。父子二人走向了村南广阔的麦田,享受着这段宝贵而宁静的时光。这样的情景对于他们来说颇为罕见,因为平日刘汉山总是天刚蒙蒙亮就离开家,前往孔家大院,忙于工作,将刘麦囤留给了父母和兄弟们照看。

刘麦囤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跟随他的二叔、三叔和四叔们到处玩耍,嘴馋的孩子最爱找各种新奇的游戏和刺激的冒险,而这些需要一定的铜板满足花费,因此他们不愿意带着一个捣蛋孩子。这几个叔叔很聪明,或者说有心眼,他们当着父母或大哥的面,对侄子刘麦囤表现得格外亲昵,这出于表演的动机,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赢得他们的欢心,从他们的手中骗得一些零花钱。

二叔刘汉水对侄子刘麦囤是真的好,刘麦囤每天跟在二叔后面,甚至会骑在二叔的背上,尽情地撒娇。尽管二叔的脾气并不总是很好,但他对刘麦囤却总是出奇地温柔,这种温柔一直持续到他自己结婚成家,有了孩子之后。

对于刘麦囤来说,他更愿意跟随的是自己的亲爹刘汉山。在刘麦囤眼中,父亲总是能够满足他的各种无理要求,而在他们还没走出刘家大院的时候,刘麦囤就已经开始提出各种要求了。“大爷,我想吃烧鸡。”孩子天真无邪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充满了对美食的渴望。

刘汉山紧紧握着儿子刘麦囤的小手,口中轻声应承了下来。刘麦囤却开始撒起娇来,赖在地上不愿离去,一心等着刘汉山拿出美味的烧鸡来。以往每当刘汉山回到家中,刘麦囤只要一提出自己的要求,刘汉山总能像变魔术一样,从自己的褡裢或者衣兜里拿出满足刘麦囤的东西来。

可是今天,刘汉山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掏出烧鸡,刘麦囤就开始闹腾起来,像个小妖精一样哭闹不止。他在后面像老和尚念经一样一路哼哼唧唧着:“大爷,我要吃烧鸡。大爷,我要吃烧鸡。”一直持续到他们走到凤凰坡自家的麦子地,刘汉山才答应他,回家带他去红庙集的裴家烧鸡铺去买,刘麦囤这才算安静了下来。

走进凤凰坡那三亩的麦子地,刘汉山却突然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麦子被冰雹打后的景象会这么凄惨。地里的所有新拔出的麦穗都被无情的冰雹打断了,麦秆折断处已经发白,麦穗几近干枯,就像蚕茧一样悬挂在麦秆上,在春风中摇曳起舞。

作为庄户人家,最让他们心疼的就是庄稼被毁,这种痛苦甚至比用刀割他们的肉还要难受。刘汉山也是一样,他用手抓住那些空荡荡的麦穗,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樊玲珑的坟墓,上面已经长出了一些青草。坟头上那两棵地黄,也开出了两朵紫色的喇叭花,好像对着他笑。刘汉山看着,心中充满了对人生在世的感慨,对已故的樊玲珑的思念之情油然而生,这个名字一提起就让他心颤后悔。这些夭折的麦穗,和早逝的樊玲珑的命运又是多么的相似。人生一世,犹如草木一春,都在半途中戛然而止,让人感到无比的痛心。

他牵着儿子的手,在麦田的田垄间缓缓行走。突然,一只通体雪白的黄鼠狼出现在他们面前,它站立着,像人一样对父子俩深深鞠躬,仿佛有紧要的事情需要向他们求助。刘汉山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升起,头皮阵阵发麻,连头发都一根根竖立起来。这大白天的一幕,让他不禁怀疑,难道真的是遇到了传说中的幽灵?通常黄鼠狼的毛色都是枯叶般的黄色,但眼前这只雪白的黄鼠狼,让人不禁怀疑,这世间是否真的存在这些出人意料的生物。

刘麦囤只有五六岁,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他喜欢招猫逗狗,家里的牛羊驴马都是他的玩伴。看到这只可爱的小生灵,刘麦囤忍不住上前,伸出小手想要轻轻抚摸它。刘汉山担心儿子被咬,急忙拉住刘麦囤的手。那只白色的黄鼠狼却似乎对刘麦囤十分喜欢,一下子跳到刘麦囤的胳膊上,吱吱地叫着。刘麦囤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嘴里轻声安慰:“乖,别叫了,你是不是饿了?一会儿我大爷给你买烧鸡,我把鸡腿送你吃。”

黄鼠狼竟然像人一样笑了,露出两颗闪闪发光的银牙,对着刘麦囤不住地点头。然后它跳到地上,用前肢搂住几棵麦秆,用力摇晃,仿佛在和刘家父子俩交流。

刘汉山突然明白了黄鼠狼的意思:“黄鼠狼在说不要割麦子,给它留些吃的。”他对黄鼠狼说:“放心吧,麦子我不割了,给你留住。”

那黄鼠狼微微颔首,身形轻盈地一闪,便如同一条泥鳅般滑进了麦田之中,的身影很快便在金黄的麦浪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刘汉山带着几分疑惑,脚步有些迟疑地走开了,他的心中仍然充满了疑问,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理解了黄鼠狼那含糊其辞的意图。那可是三亩土地,土地肥沃,每年产出的粮食足够刘家几口人享用。此时,他心中的忧虑远超过了对土地的担忧,他急切地想要将儿子送回家中,匆忙赶往孔家大院,去看看那里的情况。这次的冰雹灾害规模宏大,刘汉山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受到了影响,遭受到了损失。

回到家中,他看到刘汉水正在院子里磨镰刀。刘汉水抬头看着他,说道:“哥,我今天下午把凤凰坡的几亩麦子割了,明天一早去犁地,准备种豆子。”

刘汉山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他语气坚定地说:“老二,凤凰坡的那几亩地先放一放。”刘汉水听了,有些不解:“那几亩地的麦子数量并不多,留着也是赔本的买卖。”刘汉山有些焦急,他不理解大哥为何要留着那几亩地,他还以为自己主动工作,大哥会表扬他呢。

刘汉山没有解释自己的想法,只是转身离开了,留下了一脸困惑的刘汉水。

他心急如焚地赶回孔家大院,此时的孔家却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刘汉山踏入孔家大院,只见几十个租户正聚集在门前,大声吵闹喧哗。他们一看到管家刘汉山过来,立刻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向他提出了各种问题。在短短的时间内,刘汉山了解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在大灾之年,这些租户们都希望孔家能够减免租金,数额不等。

租户们知道孔家不愿减息,也拿他们没办法。刘汉山对租户们说:“这件事牵涉到很多方面,我需要和东家孔春生协商一下,然后给大家一个答复。”

刘汉山走进孔家大院,看到孔春生正坐在堂屋前,独自吸着烟,一言不发。刘汉山走到他面前,说:“叔,现在这种情况,您得拿个主意。”他把自己刚刚的想法告诉了孔春生。他建议租户们把麦秆割掉,重新种植玉米,也许还能收获一季。

孔春生听了,点点头,表示同意他的建议。刘汉山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我们还应该把租息减半,这样租户们的生活压力也能减轻一些。”孔春生再次点头,表示同意。

这时,侯五跑了过来,后面跟着孔留根。他赞扬刘汉山:“汉山哥,你这样做真是暖心了。你心善,将来一定会得到好报,或许能生五男二女。”

面对这样的奉承,谁都会感到高兴。刘汉山平时并不太喜欢侯五,但这几句话却让他感到非常舒服,仿佛置身于云里雾中。

他回应侯五:“五弟,你文化水平高,能力强,你和孔留根一起,去几个村子跑一趟,把租户们种植麦子的亩数统计一下,将来减租的时候也好有个依据。”

侯五与孔留根两人目光交汇,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便转身离去。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村外,那里有许多租户居住的简陋草房。这些房屋的墙壁是由黄河淤泥一砖一砖堆积而成,房顶则是由麦秸和草席覆盖。然而,在冰雹来临前的狂风中,这些薄弱的防护如同纸糊一般,被无情地撕裂,房顶的麦秸、蓝瓦,以及大梁和椽子,甚至前后泥墙,都被风撕毁,导致一家人不得不住在毫无遮拦、暴露在外的土墙之中。

面对如此困境,租户们感到无助,只能向东家寻求帮助。刘汉山作为孔家的东家,有责任也有义务在这样的困难时刻伸出援手。他亲自出面,积极处理这件事情,从自己的救济款中拨出一部分,用于帮助这些租户们尽快重建家园,恢复生活。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在十几天后,他将这些问题都妥善处理完毕。

他猛然想起了凤凰坡上的那几亩薄田,内心充满了期待,希望那片土地能够带来一个完美的收成。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他满怀喜悦地踏进了刘家的麦田,眼前的景象让他激动得如同新婚之夜的新郎官。只见那三亩原本长势不佳的麦地上,麦叶下面竟然又抽出了新的麦穗,有的麦穗上竟然多达五六个,少的也有两三个。

按照往年的收成,这块地算是好地的亩产大约在三四百斤左右。这一年,刘家的麦子亩产却高达七八百斤,这一消息迅速传遍了半个兰封县,引起了众多版本的传说。其中最离奇的版本甚至说,有黄鼠狼化身仙女,将打折的麦穗一一捋直救活,又在麦秆上插上了新的麦穗。

兰封人皆知白色黄鼠狼非凡俗之物,它象征着白大仙的指引与神仙的显灵。刘家对此持谨慎态度,不愿过分张扬,以免招致不祥之兆。精明的马高腿却独具慧眼,他看出这片土地是福地,有神灵庇护。他召集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者,一同找到刘汉山,提出在此兴建娘娘庙的建议。这个提议遭到了刘汉山的婉拒。

每年的春节,以及农历初一、十五,还有中秋节等重要的传统节日,周边村庄的老太太们、小媳妇们都会聚集在这片特定的土地上,进行烧香和许愿的仪式。她们燃起香火,虔诚地许下心愿,希望能够得到神灵的保佑和指引,为自己和家人带来幸福、健康和好运。这个习俗不仅让她们感受到浓厚的节日氛围,也给了她们对未来的希望和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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