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乐抱住了他,哭道:“博洛已经死了,你就不要冲动了……”
“你放开我~~”
博尔托挣扎。
两兄弟拉扯。
阿巴泰却像是一个木头人,呆呆地动也不动。一会,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将早先明军射进来的劝降书,仔细的又看了一遍……明军的条件,还算是丰厚,不但保证他的人身安全,而且还答应给他一个小官爵,条件就是他必须带着剩余的八旗兵,全部无条件的投降。
佟定方喊了两遍,便策马回去了。
见明军没有总攻的意思,谷中的建虏都是松了一口气。
博洛带着五百勇士去冲击明军的中军大纛,最后死命逃回的,连五十人也不到,如今谷中轻重伤带能战的八旗兵,一共也只有四百人,且没有甲胄和粮草,面对万数以上的明军精锐,简直比大象面前的蚂蚁还要渺小,如果明军进攻,他们恐怕连十分钟也支撑不住。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明军在山梁上呼喊劝降的口号,有时还会放箭。建虏残兵胆战心惊,草木皆兵,一刻也不得安宁。岳乐,博尔托,连着汉军旗祖泽润和几个小统领,围着阿巴泰,等他的命令,听他的主意。但阿巴泰却已经是无计可施,想到博洛,更忍不住老泪纵横……
太阳西沉,一天时间过去。
建虏残兵不投降,也没有突围的雄心和胆气,都龟缩在谷中,等候明日清晨命运最后的裁决。
夜晚,谷中奇冷。
须发斑白的阿巴泰蜷缩在几块大沙石构成的避风处瑟瑟发抖,虽然在他面前燃着一个大火堆,很是灼热,但没有帐篷,没有其他御寒的衣物,山谷中的寒风,呼啸而来,从背后穿过大沙石的缝隙,像刀子一样的刮掠他的脊梁骨,冻的他抖了又抖---火堆燃烧的再是熊熊,也无法驱散他身骨中的寒意。
除了寒,还有饿。
阿巴泰手中握着一块马肉,一丝丝地,非常艰难的下咽。
马肉看起来和牛羊肉差不多,但吃起来味道却如同嚼蜡,十分的难吃,加上没有盐巴和佐料,就更是难吃中的难吃了,阿巴泰平常养尊处优,每餐都是小酒小菜披上酥黄的芝麻饼,何曾受过今日这样的苦?
想到悲凉处,阿巴泰再也咽不下去,将马肉狠狠扔到火堆中……
火光乍起,映着他苍白绝望的脸。
同一时间,汉军旗都统,祖大寿之子祖泽润正在火光下,双手捧着一封书信,仔细的读了又读。
这封信,是山梁上的明军趁乱射下来的,上写“祖泽润亲启”,明显就是故意射向汉军旗,以令士兵交给他的。
祖泽润惊喜的发现,这份信居然是大明太子朱慈烺的亲笔,保他投降之后生命无忧。
信的最后,太子写道:“对于战至最后,力竭而败,不得已而投降的辽东边军,本宫虽不赞同,但却也有所理解。此等将官,只要幡然悔悟,重新归来,朝廷一律既往不咎……”
放下信,祖泽润心烦意乱,这里是死地,如果明军想要杀他,只要一个小小冲锋就可以达成,因此,他对太子劝降的诚意,还是很相信,但他犹豫害怕的是,那些拿着刀笔的刚烈文官,能放过他吗?会不会今日投降,明日下狱,后天就斩首呢?
还有,他祖氏一门,现在全都在建虏手中,他父祖大寿投降建虏后,被安置在了盛京沈阳,他兄弟族侄都在建虏军中,一旦他投降了,其他人会不会受到牵连?
但如果不降,照现在的形势,就算明军不攻,怕也是坚持不了三天的。
到那时,可就没有投降的机会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生死之间,没有什么过多的选择了。
祖泽润一咬牙,下定决心。
……
凌晨。
阿巴泰在寒风中醒来,不是自然醒,也是被吓醒的,他做了一个噩梦,梦见一阵阵白森森的的冷风席卷着他,黑白无常狞笑着,手提勾子向他走来……
啊,阿巴泰一声惊叫,睁眼醒来。
额头一片冷汗,手臂四肢却不听指挥,惊恐中,以为自己已经到了阴间,用力的一咬牙,才发现并不是阴间,而是因为身子快被冻僵了,所以不能动弹。
周围黑漆一片,一点火光都没有,但却能清楚听到受伤的八旗勇士在暗夜里呻吟。
一瞬间,阿巴泰只想到了一个词:死亡。
自古以来,不怕死的都是少年,人越老就越怕死,尤其是像阿巴泰这种养尊处优的老人。
想到死亡,他忍不住就颤抖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挺过下一个寒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却是岳乐疾跑了过来,惊恐的喊道:“阿玛,阿玛不好了,祖泽润那个混蛋,刚才带着汉军旗出谷投降明军了!”
连滚带爬,整个人都已经慌的手足无措了。
阿巴泰的几个儿子中,也就博洛成才,能当阿巴泰的智囊和臂膀,现在博洛身死,岳乐和博尔托这两个草包完全帮不上忙。
岳乐的喊叫,将八旗兵都惊醒了,然后陆续围了上来。
阿巴泰惨然一笑,对汉军旗的骨气,他本就没有多少信心,现在汉军旗投降,他也没有太意外,慢慢坐起来,裹紧了身上的铁甲,眼睛左右看,发现围在身边的八旗勇士都是一脸绝望。
实在是太冷了,这些在战场上都没有害怕过的勇士,此时却哆嗦的像是风中的蒲公英。
而除了围上来的这几十个八旗勇士,剩下的八旗勇士却依然散在周边,不是躺在地上动也不动,可能已经在昨夜的寒风中冻死了,就是躲在避风之风呻吟辗转,轻重伤在身,已经是没有任何战力了。
这还是八旗勇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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