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周延儒的心腹,他根本不担心京察,就算京官都被打成丙等,他也绝对会是甲等,直身之后他有点不甘心,试探的问道:“阁老,你说六部百官,要筹集到多少银子,太子才会满意?”
周延儒又把眼睛闭上了:“不着急,先看看勋贵们在说。”
“下官明白了。”
吴昌时微微松口气,以他对勋贵们的了解,知道勋贵们一定不会拿出太多,顶多就是八百一千两,给太子一个面子,应付了事,就像四年前,应付陛下一样,如果勋贵应付,那他们这些当官的,就更有理由应付了。
“阁老,下官有一点不明白,望阁老赐教。”
吴昌时向前一步,压低声音。
“什么?”周延儒呢喃。
“你说,这满城的流言,太子殿下难道没有听说吗?怎么还敢在这个时候,异想天开,推出什么国债呢?这一来,他不是把勋贵和百官都得罪了吗?大家一意为他瞒着童谣和流言的事情,如果哪个勋贵和官员心中不满,将事情捅到陛下那里,那不是就糟了吗?”
周延儒睁开眼:“你以为陛下不知道吗?”
吴昌时一惊:“您是说,陛下已经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东厂和锦衣卫可不是摆设。”
“可你前日不是说,这般重大的事情,王德化和骆养性都不敢轻易禀报吗?”
“我是说了,不过看陛下近日的情绪,他显然已经是知道了。”周延儒脸色凝重。
“怪不得今日在朝上,陛下没有立刻答应太子的请求呢。”吴昌时猛然醒悟。
周延儒叹口气,慢慢坐起来:“所以老夫对太子推出这个劳什子的国债,也有点不明白。太子究竟想做什么呢?”
吴昌时急忙将斟满的茶杯,呈到了他手中。
周延儒接过茶,啜了一口,沉思的说道:“我们这个陛下,虽然多疑好面子,但内心里却是柔软的,对自己的儿子,就更是如此了,流言虽然令他不悦,但还不至于动摇他对太子的信任,只要太子安静一段时间,不和群臣交往,不参与朝政,亦没有表现出其他令他不悦的事情,他对太子的不悦和疑心,自然就会消退。”
“太子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但今日他却在朝堂上提出了发行国债,虽然不比去年的废辽饷和开厘金,但同样也是惊世骇俗,就如同是在一池还未平静的池水中,再扔下一颗巨石,你说陛下的心里,该会怎么想呢?太子,岂非是自寻烦恼?”周延儒叹。
吴昌时沉思了一下,说道:“发国债是得罪人的差事,弄不好,就是灰头土脸……太子会不会是以此来自坠名声,洗脱怀疑?”
“胡思乱想什么呢?”周延儒偏头看向吴昌时,冷笑:“太子像是自坠名声的人吗?再者,做不到是灰头土脸,里外得罪人。做好了,就是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声望大涨!你说,以太子这两年表现出来的手腕和谋略,这件事他是做好,还是做不好呢?”
“这……”
吴昌时犹豫了一下,拱手道:“太子虽然年轻,但从他抚军京营,击退建虏来看,太子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如果是其他小事,那是一定能成的,但发行国债,拿人金银,却是难说了……”
周延儒冷哼一声,摇头道:“你太小看太子了,以老夫的判断,此事八成能行!”
“阁老赐教。”吴昌时问。
周延儒又啜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太子不是常人,从他今日在朝堂上抛出来的三条配套看,他是早有谋划和研究的,不用细想,就知道比大明宝钞合理多了,平常里他和商人们又多有来往,深懂商人心理。上一次在府中义卖,光他一幅字,就卖了十几万两,今日他主持国债发行,那些商人们岂能不捧场?”
“商人纷纷解囊,加上勋贵和百官,就算最后凑不够一百万,只要有六七十万两,助朝廷度过了这个危机,太子,就算是成功了,”周延儒道。
吴昌时一脸沉思的说道:“可这样一来,太子声望又会大涨,想到四年前只募到二十万两,陛下说不得会悄悄不悦……”刚说到这,发现周延儒严厉的目光忽然刺来,心中一惊,急忙抬手打自己嘴巴:“该死,陛下心境,岂是臣子可以评断的?掌嘴,掌嘴!”假装很是用力,啪啪,但却轻轻打了自己两个嘴巴。
周延儒哼了一声,又向后一仰,闭上了眼睛。
吴昌时躬着身子,试探着问:“阁老,既然这样,我们配合还是不配合啊?”
“发行国债是缓解朝廷燃眉之急的唯一办法,老夫身为首辅,岂能不配合?”周延儒面无表情。
“可是……”
“住嘴!”周延儒知道吴昌时要说什么,睁开眼睛,老脸寒霜的说道:“身为臣子,有些事情,不是你可以任意揣测的,但是出了什么漏子,老夫也救不了你。”
吴昌时一哆嗦,深辑到地:“下官明白了。”
从周宅离开,吴昌时返回自己的住所。
而在他住所后面的密室里,一个披着黑色斗篷、面目全部遮挡的客人,已经在灯下等他很久了。
吴昌时关好了门窗,撩袍坐下,将今夜和周延儒见面的情况,包括两人之间的对话,都详细的讲述了一遍。
黑色斗篷听完,什么也不说,只从袖中取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
看到银票,吴昌时立刻就眼冒喜色---他什么也不爱,最爱的就是银子。身为吏部文选司郎中,掌握百官升迁,又是周延儒的心腹,每日收受贿赂不知道多少,但他依然不满足,但是有银子送来,他一概来者不拒。
不过黑色斗篷来历不凡,面对这一张的银票,吴昌时不敢轻易接受,假装惊讶的说道:“伯公这是干什么?把下官当成什么人了?再者,举手之劳,何敢劳伯公如此大礼?快快收回。”
手压住银票,又推了回去。
“不必客气,这是你应该得的。”黑色斗篷之下,飘出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原来是襄城伯李守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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