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道离同样激动不已,张张嘴想为平南王说几句好话,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无需多言,再多言语,于平南王所为也显苍白。
温道离不是善战之将,未单独打过什么大战,但也算沙场老人。
之前冢道虞年事已高,枢密院每年管理的禁军换防都是他亲自主持,带兵在边关戍守过很多年,也正因为这些资历,他慢慢到了枢密副使的位置。
大仗没打过,可小仗却不少,即便如此他写想不明白平南王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如今大军出发才一个月左右啊!
连破燕云十六州中的重镇蔚州、安定,然后又以几千人打败辽国数万辽国精锐,攻破燕山府,擒拿辽国皇帝,这种事他连想也没敢想过,可却实实在在发生了。
他张张嘴,最终只得轻叹感慨,平南王啊,莫非真如市井传说那样是神童转世,天上神曲下凡不成…
皇上向来不漏声色的脸上,此时也毫不掩饰的都是喜色。他伸手,让福安扶着自己站起来,在大殿中踱步,久久没有说话。
等许久之后他再开口,似乎已下定某种决心:“福安。”
“在!”
“朕近日手脚不够利索,你代朕写手谕,传翰林院的人,让他们拟旨,择吉日,加平南王为晋亲王!”
这话一出,温道离心头一震,没有做声,身在朝中高层,他自然明白皇上下此旨的意味。
景国封王不易,亲王更是,但若是晋亲王,那更是另外一种意味了。
亲王之中,封号都以春秋强国为尊,历朝历代如此,最为尊贵的封号就是晋、秦、齐、楚四个,而纵观历史,被封晋王者最终登基为帝者最多。
但无论如何,这四号亲王无论哪一个,必显圣心爱重,有钦定后继人之意。何况是景国这样一个直系后辈中没有这四号亲王的国家,皇上此举,等于明着告诉天下人——平南王变晋亲王之日,就是皇太孙李坏上位之时。
太子早不得圣心,之前被接二连三禁足,甚至被荣罢出京。
到北方战事起,需要太子稳定人心时才得以回京。而如今北方战事也被平南王应该说晋亲王干脆利落结束,如此…
稍有脑子的人都知道太子再无任何资本稳坐高台,东宫必然是待不下去了。
这些事温道离心里清楚,却不敢说出来,装作什么也没发生,默不作声站在一边,心里却庆幸当初平南王管理枢密院时,他没有任何为难,而是竭力配合。
大势已成,他越来越捉摸不透平南王到底何许人也,一个十六七的年轻人,本事的天花板到底有多高?他不知道,但抬头望去,令人高山仰止…
景国要变天了,温道离心中想到。
……
秋高气爽,正是上层人士走朋访友的好时节,对于没有生产劳动压力的贵族,秋天是写意清闲的。
西山上,山势斜缓,秋叶正红,林间有零星阁楼亭台,山顶还有一处寺庙,香火旺盛。
这些亭台阁楼,林间小道,都是当初晏相执政时修下的,而且说得清楚,这些并非属于宴家,而是归公归民,天下人共享。
但这么好的地方,总要有人照看才是,最终也归了宴家照看。
如今大好时节,三五成群的贵家子弟,富贵千金,流连其间,时不时心灵福至,妙手偶得,吟上一二佳句,也会被到处传扬,增添墨韵书香,文化的气息顿时充满其间。
若春心涌动,或看上谁家公子千金,还可到山顶寺庙烧香祈福,投一些香火钱,也充满浪漫气息。
这样的地方,自然是京中才子佳人的秋日首选,文人墨客爱来的地方。
今日也不例外,头顶和煦日光零星洒落,欢谈笑闹之音此起彼伏,人们三五成群,穿梭在林间。
李琪以前是最爱来这样地方的,活泼的气氛也好,她喜爱的书香文墨之气也罢,还能见到各种各样的才子们大展才情,落笔泼墨,高谈阔论,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好一副英雄气概景象。
不管怎样,别致高雅的情趣都令人沉沦,可今日她有些心不在焉。
“永明姐,快看快看!”正当她在小亭石桌前,看着下方开元全境失神时,好友匆匆趋步过来,满脸高兴将一张纸放在她面前。
“这是我哥的新句,只解疆场为国死,何必捐躯疆场还。如何?”好友激动笑着,像是捧着一件宝贝,周围的朋友们见了,眼中放出光,叽叽喳喳围了上去。
这位好友叫宴萍,是京中才子宴君如的堂妹,他说的哥哥自然是指宴君如。
“宴公子好气魄…”
“宴公子为国思忧,真有男子汉气概。”
“疆场为国死…赤诚之心不过如此吧…”
“…”
一堆女孩们议论纷纷,李琪却没说话,若是以前,她想必也激动得与她们一道评头论足,也对宴才子的才情崇拜不已,可不知为何,她突然没了那些。
远远看去,宴君如正被几个公子围着有说有笑,他彬彬有礼,连连拱手,礼节仪态处处到位,不失宴家大族风范,想必是因为之前的句子,被众人夸赞。
以前这样的宴君如是极令她中意的,虽然只是藏在心里,彬彬有礼,仪表从容,书香文墨,那是她向往的生活,她向往的人。
可不知为何,现在看来有一股说不出的别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恰巧对方这时突然看过来,隔着老远,目光相对,她反倒平静,没有慌乱,也没有羞涩,只是淡然点头,然后收回目光。
为什么呢…
自从大军出发之后,父王就气得大骂,说平南王坑他,才找个女婿就送去北方送死,有时喝醉了又找她说要不想办法把她的婚事推了算了,反着也不合她意。
她知道父亲只是醉话,是气话,可自己呢?她居然第一时间没有答案,如果是假设,她该如何回答,她不知道。
一个粗野武夫,和她的世界本该相距十万八千里,本该遥不可及。
他能气人到不懂礼义廉耻,为躲她居然搬到死过人的屋子里去住,全天下的人都说他们是去送死,可他走的时候还是那么冷静,无情…
越是想起最后见他的情景,她就越觉得心里发堵,或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
明明是去送死,他说得像是平时出门那么淡然,才招致自己一时控制不住情绪,说了一些羞人的话。
可每次想起,她总有一种感觉,那样的冷静之下的决然,比任何才情满满的诗词歌赋都令她心颤。
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回来…
“永明姐?”晏萍凑过来,“怎么了,总觉得你心不在焉,来看看我哥的新句,如何?”她说着把手中的笺纸递过来。
李琪一笑:“很好,是好句,晏公子才情高绝。不过今天我有点事,想要先走了。”
宴萍一愣,不明白她怎么了,但也只好点点头。
……
独自走下西山,听着身后欢声笑语,王府车夫进不来,还要往外面走,没走多久,前方居然等着宴君如。
李琪一愣,随即见他彬彬有礼走来,手执纸扇,衣着得体,风度翩翩,正是令当初的她着迷的温文才子。
“郡主,方才山上一见,只是惊鸿一瞥,却…令在下失神,听家妹说郡主有事先下山了,故而来此等候,万望没有惊扰郡主,不如在下送郡主回府。”他得体道,话很暧昧。
李琪看着他,心中却再无往日那样的羞涩和期许,或许以前她总是好奇的想去接触,容纳新的人和事,可如今心头不知何时,住进了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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