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洪武三十一年生,永乐十九年进士,而今正是年富力强的年岁,如今已是一地巡抚。
不过现如今的巡抚和后面的巡抚并不相同,属于中央委派的监察类官员,而不是后来的地方首脑,现如今的地方首脑仍是,布政使、按察使和卫指挥使;政法军三权分立,而巡抚则是中央临时委派的巡查御史担任,事毕即还;可以算得上是省部级高官了,三十余岁的年纪就已经是省部级了,不管怎么说都是年轻了。
朱祁镇有时也忍不住的想要调查一下,甚至是重点关注一下,可是想了想,拔苗助长未必好事。
有些时候人的经历不同其行事风格和性格也会有所不同,不如等到锦衣卫反馈回来,到那时才是瓜熟蒂落之时。再一个,而今朱祁镇所行使的权力其实是假借太皇太后的威势,如果现在就关注和提拔于谦,真不一定算是好事,不如等亲政的时候,那个时候想必于谦已经无干扰的经过多年历练,相信那个史上留名的于少保必然也会在他的手下绽放更加耀眼的光辉。
“孙儿”太皇太后说道,“我今儿再给你说一个案子。”
“祖母请讲,孙儿听着呢”朱祁镇立刻回复。
太皇太后点头,然后道“去把吕整的卷宗拿来”王振立刻道“是”不过片刻就带着一卷文书,正是吕整的卷宗。
朱祁镇先翻看卷宗,卷宗是兵部文书,吕整的履历也在其中,吕整是靖难功臣二代,不过祖上该是没啥太大的功劳,内容则是吕整在担任山西都指挥佥事时有几十个鞑子骑兵来降,吕整杀之报功,兵部复核的时候认为其杀降冒功,因为头颅之中有女子。明朝时期,军队报功跟咱们现在不同,那个时候报功是需要拿证据的,什么是最有力的证据?肯定是敌人的脑袋,一场战役升级后怎么夸功?将敌人的脑袋筑成京观!就是将敌人的脑袋垒成金字塔状,除了震慑敌人以外就是夸功了,虽然血腥残忍,但是好用啊,尤其是胡人,畏威而不怀德,你厉害他怕你,你笑眯眯的,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你一刀,所以直到满清都还在玩这一手。
所以兵部就有了一套专门辨别功绩的手段,比如用石灰腌制,就是最普遍的防腐手段,而且因为饮食习惯和生活方式的不同汉人和蒙古人的发型,面容轮廓,牙齿也各有区别,所以对于汉蒙之间的辨认方法边军和兵部都是有各自的手段的,事情就出来了辨认首级上,经兵部复核,和各种证据确认,首级之中有女人,其中七颗被确认为女人。
不过,对于朱祁镇而言,卷宗上的证据描述之类的是看不懂的,但是却有一种证据确凿的感觉。
“看完了?”太皇太后问道。
朱祁镇回“看完了。”
“可看出了什么?”
“这个吕整不像是被冤枉的,即便不是杀降,也有虚报军功的嫌疑。”
“就看出这么多?”太皇太后再次问。
朱祁镇一时也有些不明白了。
太皇太后说道“人都说,皇帝日理万机,明察秋毫,可也仅有太祖皇帝坐到了日理万机,太祖以后再无谁能够做到了。必然需要臣下分担。皇帝每天处理的事务是有限的,你觉得一个几十颗人头的事情,牵扯一个都指挥佥事,这样的事情我为什么要你看,这样的事都有流程的,何必特地拿来要让你看呢?走流程不就好了?所以你要想,为什么下面的人要给你看这个?”
朱祁镇闻言开始思索,都指挥佥事看似不大,但也不算小了,正如太皇太后所言,内阁之中有张辅这样的军中大佬,还有三杨,胡濙这样的政道高手,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就有了惯例了,为什么要特地的报上来?他们意见不合?
想到这里朱祁镇再次的翻看起了卷宗,首先确定了,兵部。这个案子是兵部发动的。
按说天下兵马其实都是由五军都督府管辖,但是而今兵部逐渐权大,一直在侵夺五军都督府的职权,别的不说,仅仅是这次的整顿天下兵马,就是兵部主导,五军都督府与都察院联合办理。
可以说五军都督府开始有着向养老机构变化的趋势。
这难道是一次职权冲突?毕竟谁都不愿意心甘情愿的交出权力的。
或者说吕整后台极硬?是靖难功臣?还是张辅?兵部已经将人锁拿下狱张辅觉得惩罚过重?
随后就将这些想法告诉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没有过多解释,而是说道“所以,报到你这里的案子,你要知道三重真相;一,这件案子的真相;二,为什么这样有着惯例的案子能够报上来;三,就是你要的是什么样的真相?这样的事情你自己去查清楚吧。”
朱祁镇一时迷惘,问道“孙儿该如何查?”
太皇太后说道“锦衣卫沈指挥使,也是靖难之后,只不过做事不精细,我已经将他调任五军都督府了,这锦衣卫指挥使你就找个人来担任吧。”
朱祁镇想了想道“石璟如何?”
太皇太后道“石璟这孩子是不错,我朝也没有明文条例限制驸马,不过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你要想提拔他,将来许他带兵就行,锦衣卫就不要交给他了,恐怕他玩不过那群老狐狸,最后反而是害了他。”
朱祁镇点头,锦衣卫不做事还好,一旦做事那就基本没啥好下场,而不做事的锦衣卫指挥使,又要之何用?
石璟此人资料朱祁镇手上就有,是员悍将,也粗通文墨,说不上文武双全,但是领兵打仗却也是没问题的。只是年纪上还需要磨砺磨砺。
朱祁镇说道“孙儿明白了。”他看太皇太后不再说话再次问道“祖母,瓦剌的事情不说一说吗?”
太皇太后皱眉,然后瞥了一眼王振,王振顿时感到全身上下冷飕飕的。
太皇太后再次看向朱祁镇,说道“有些话我不得不告诫你,太宗五次北伐,想要清净胡尘,可结果如何?天下府库为之一空,百姓陷于转运之苦,然后呢?人死政销,草原之上,依旧是此兴彼衰,无有终止。以太宗之英明,唯此乃为大误。王振等人,常年居于宫中,只见到了赫赫兵威,哪里见到了那被河水东流一般用掉的民脂民膏?而今你父亲新去,天下隐患四伏,哀家两月之内数次调整五军都督府,赏赐过三,为的什么?将来的事情我管不了,可只要我还活着一日,那就一日不要提草原之事。”
朱祁镇见此赶忙道“祖母,孙儿并无妄想之念,只是北虏乃我国朝大患、死敌,孙儿岂能无视?总要问个明白的。”
“这事你自己去查吧,锦衣卫不都给你了?”太皇太后脸色稍缓,不过内心也是一阵无奈,这个孙儿看起来百依百顺,可内心极有主见,活脱脱的又一个宣宗皇帝,但是宣宗皇帝那是跟在太宗身边一点点锻炼出来的,这个孙儿,看着朱祁镇太皇太后内心也不知道他会把大明带向何方。
对于皇帝来说,不能不聪明,可是太聪明了也让人担心。很多大错,都是聪明人才会犯的,所谓知足以拒谏,言足以饰非,说的就是这种人。就比如隋炀帝杨广,那是极为聪明的,可结果好好一个盛世给玩没了。
这事儿也就这样过去了,朱祁镇也绝口不提草原之事,用过饭后又呆了一下午,这才回到乾清宫,朱祁镇一个人陷入了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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