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济离开后,朱祁镇就将于谦、张忠等一干心腹全部召集了过来,然后将施济的话转述,最后问道“诸位可有什么良策?”
沉默良久,于谦率先说道“陛下,海禁之策乃是祖制,且是太祖高皇帝钦定,此时是万万不可轻动的,不能因为一个旧港宣慰司而动摇国策,这实属不智啊。”
朱祁镇苦笑道“是啊,为了一个旧港就要与众多大臣,甚至整个朝廷做对,确实有些本末倒置了,可先生应该明白,很多事情需要做的,尤其是海路,若能一直保有我大明在南洋的威势,只要朕亲政之后遣一支舰队,就能保有这条线路,先生可能还不知道,这条线路一旦稳定,每年都会有近两千万两白银的岁入,如此一来我大明朝廷又如何还会有缺钱之忧虑?很多事也可以迎刃而解了。”
“两千万两白银?”于谦讶异,失声道。
“是啊,两千万两,最少!”朱祁镇再次确定道,然后就对着王振道“大伴,去将万国图取来让于先生观看。”
王振应是,然后立刻吩咐内侍取将海图取来,铺展开来。
朱祁镇拿着长长的指示杆,先点了点旧港道“先生请看,这里就是旧港,我大明朝廷一旦能够保住这里,那么就相当于扼守住了整个南洋。”然后接着点了点南越道“再恢复对南越的统治,然后封以亲藩以巩固其地,就可以与旧港守望相助,互为犄角。”再顺手一滑点了点吕宋道“而这里,如今仅是土王,还未有强势势力进驻,若是能够与这里的前朝遗民和张士诚所遗留之势力达成和睦,那么此地就会成为我大明的粮仓,而且这里有一点是我大明所没有的,那就是人口稀少,土地肥沃,据说这里还有金银铜矿,可以说是苍天赐予的物华天宝之地,可如今却是无主的。先生应该清楚我大明境内年年都有流民,这些流民丰年还好各地都能接济一二,可若是遇到了灾年,这群流民怕是要滋生又一个陈胜吴广了。而我大明境内无主之地又有多少?这里是势必要拿下的,还有这里气候适宜,可以大面积种植甘蔗,生产霜糖,而糖的价格先生应该清楚,仅仅是拥有这一处,朕就可以做到三十税一甚至是五十税一,若是能够长期开发,甚至农无税都有可能实现。”
于谦听了朱祁镇的话久久的盯着地图,嘴里喃喃道“农无税?这真的可行?难道大同就在眼前?”
“不瞒先生,这些话只有这几位知道,朕是一个字都不敢跟祖母讲的,我们之间终究有很多分歧的,不过如今这些年需要休养生息这点我与祖母却是一致的,所以您不用担心朕会与祖母有什么龃(ju)龉(yu)。”
于谦苦笑了一声道“是臣短视了,可是陛下您这样的筹划,怕是要用一辈子去做了,而且很可能会得一个武字,您也不担心吗?”
朱祁镇呵呵一笑,很是装逼的道“天下子民亦朕赤子,岂有不爱之之道理?”
于谦躬身一拜道“陛下有此心,臣必竭诚以报陛下之信重。”
说罢于谦再次开口道“陛下可记得太祖高皇帝所言之禁海诏书?”
朱祁镇回道“自是记得”说着便背了出来“洪武四年十二月,“诏吴王左相靖海侯吴桢籍没方国珍所部温、台、庆三府军士……隶各卫为军,仍禁濒海民不得似出海”。洪武十四年冬十月,“禁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洪武十七年(1384年),“派信国公汤和巡视浙闽,禁民入海捕鱼”。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十月,“诏户部严交通外番之禁。上以中国金银、铜钱、段匹、兵器等物自前代以来不许出番;今两广、浙江、福建愚民无知,往往交通外番私贸货物,故禁之。沿海军民官司纵令相交易者,悉治以罪”。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春正月,“禁民间用番香、番货,先是上以海外诸夷多狡诈,绝其往来。唯流球、真蜡、衢罗斛入贡,而缘海治人往往私下诸番,贸易香货,用诱蛮夷为盗,命礼部严禁绝之。敢有私下诸番互市悉治重法凡番香、番货皆贩鬻,其见有者,限以三月销尽。民间祷祀止用松柏枫桃诸香,违者罪之。其两广所产香木听土人自用;不许越岭货卖,虑其杂市番货,故并及之”。洪武三十年(1397年),“申禁人民不得擅出海与外国互市”。而且在洪武年颁布的《大明律》中也明确规定:“凡将马牛、军需、铁货、铜钱、段匹绢、丝锦私外境货卖,及下海者,杖一百。挑担驮载之人,减一等。物货船车,并入官,于内以十分为率,三分付告人充赏,若将人口、军器出境及下海者,绞。因而走泄事情者,斩。其拘该官司,及守把之人,通同夹带,或知而故纵者,与犯人同罪。失觉察者,减三等,罪只杖一百,军兵又减一等。太宗皇帝即位诏书中明确规定:“缘海军民人等,近年以来往往私自下番,交通外国今后不许。所司一遵洪武事例禁治。”永乐二年(1404年)正月又进一步“下令禁民间海船原有海船者悉改为平头船。所在有司防其出入”。从那以后,太宗皇帝没有再颁布禁海令。”
说罢才重重一叹道“这几道诏书如今却成了无法逾越的山岳了。不知先生有何教我?”
于谦笑道“陛下对于太祖太宗之诏旨如此熟悉,可见陛下亦是心有太祖太宗之智,不过陛下却是着相了。”
朱祁镇回道“先生是想说这一段吧?”说着接着就道“朕以海道可通外邦……苟不禁戒,则人皆惑利而陷于刑宪矣。故尝禁其往来。”这一段的确解释了为何太祖初年要禁海,可还有那么些诏书呢,还有太宗诏书呢。
于谦抬头看了一眼王振然后道“陛下,不知刚才您所说之言可有记录?”
朱祁镇点头,然后对王振示意一眼,王振立刻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拿着一本册子来到了朱祁镇面前,朱祁镇翻看了一番道“先生是想看这个吧?可不许涂改啊。这是要担天大的干系的。”
“臣省得。”于谦接过朱祁镇递过来的册子,只见上面写着《内起居注》,然后翻到了刚才朱祁镇背诵太祖太宗禁海令的几页道“陛下,臣僭越了,不过臣到有一个疑问想要问一下,不知陛下可曾注意到,太祖太宗二位先帝都只说了,禁民私,申民不得,禁民间,其他的却从无提及。”说罢便不再开口然后双手奉上书册。
王振赶紧接过书册然后转身离开了一会儿才回来。
而朱祁镇却是陷入了沉思,良久之后猛地抬头双眼放光道“先生慧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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