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喝完杯子里的酒水之后,便盯着朱勇问道“兄弟,你给哥哥交个底,这次过来的勋贵子弟们,有没有能打的?有没有带着真本事的?”
朱勇无奈一笑,然后抬头微闭双目道“老哥,在京勋贵是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就说顾兴祖吧,少年继承爵位,又没人管束,现在都成了什么样了?其他家的虽说不是那个样子,可是又有几个是帅军之才的?要说能打的还真有,可…”
“还可什么可?谁家的?”张辅有些恼怒的打断了朱勇的话头问道。
朱勇再次灌下了一杯酒后道“还能有谁?老孟家的呗。”
张辅听完一叹随即背诵起来“内无法家弼士,外国强敌环饲者,国恒亡。”说完重重的一砸酒杯接着道“富贵消磨人志气,想着给后人一个不吃苦头的环境,可谁知道竟然把我们军人最该有的血性给磨平了。”
朱勇也是苦笑“大哥,战场上拼杀了一辈子,不就是图个子孙后代衣食无忧嘛。”
张辅也是无奈道“我家子嗣单薄,这倒没什么,你家里小一辈儿的可不少还要多多操练,以后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得着的地方。”说完就将酒杯单扣在了桌子上。
朱勇看张辅已经没了喝酒的心思,也就停下了酒杯,然后思索起来,说起来也的确如此,富贵削血性啊,就说老孟家,乃是保定侯的封爵,就是因为靖难之役时在保定一站以少胜多,抓准时机击溃南军这才获封保定侯,不过是后来跟汉庶人走的太近,被太宗发落,老大被处死,后被太宗远窜云南,直到正统元年才回到了京师,由老二孟瑛继承了保定侯爵位,可也正是这样的经历,让保定侯家子弟并未被富贵消磨志气,仍然保留着武人的武勋。
可是他们家身上的汉王烙印却是不论如何也难以洗掉了,而且他们家在京师过的其实并不如意,要知道他们一家被太宗远窜云南十余年,京师之中,已经换了三位皇帝了,再怎么样的关系也都淡了。
并且孟瑛也知道自家的情况,回京之后除了特别重要的事情,基本上不出府门不露面,甚至当年遴选大内侍卫的时候,孟瑛都躲了过去,他深知深处嫌疑之地怎么敢胡乱出头?每日里也只是在家里操练子弟,要不是这次皇帝突然发令要在京的勋贵全部来南海子校场,让勋贵们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孟瑛是绝不会派子弟出门的。
想到这里朱勇只能无奈一叹,想想父辈们再看看如今,真正能够顶立门户的又有几个?好不容易出了个蒋贵,可也是个老头子,家里的子弟也都是不成器的,以蒋贵的年龄,再过个十几年也就到头了,往后几十年平西伯这个爵位,怕也仅仅是个空头啊。朱勇不由叹息,“如今大明竟然是名将凋零的模样了?”
张辅冷眼看了朱勇一眼,然后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就是想拿我的话堵我?你现在是不是在想,唯有陛下多起战端,才有可能在战场上锻炼出真正的名将?大浪淘沙始留真金这句话不错,可那一堆堆的沙子就不是人命了?还有别忘了你也是带过兵的,经历过的战阵也不算少了,打仗是什么样你心里没数?现如今军中什么样的情弊你不知道?你真以为现在的大明军队还是以前太宗时期的大明军队了?别到最后你自己也进了沙子堆里面一起给淘了。”
朱勇攥了攥拳,然后使劲儿摇摇头,露出了不知是哭还是笑的样子道“那能怎么办?大哥你说怎么办?又要保持军中的风气,还要让勋贵子弟有血性,还不能违法乱纪,不打仗怎么办?对,大哥你是天下名将,有着灭国之功傍身,我们呢?我还好,还经历过战阵,指挥过大军,其他的勋贵呢?老的老,死的死,小的小,没人领没人带的能不乱来?要不是这几年有了个蒋贵,真不知道咱们勋贵子弟还有个什么未来。”说罢,恨恨的锤了一下桌子,负气起身迈步就走。
张辅皱着眉头喝问道“你干什么去?酒不醉人人自醉是吧?净说胡话。”
朱勇停住身形,然后道“还能去哪?安排明日骑射大比,总要让陛下看到我勋贵阶级的武勋不是?”说罢有些头疼的挥了挥手离开了。
张辅则是有些怔怔的看着有些狼藉的桌子无奈一叹,说起来朱勇家里好几个小子,足够他头疼了,可反观自己,唯有一个病殃殃的独子,膝下空虚,这如何不能让自己叹息?
不过有些事儿终究需要人去干的,看着王振送来的名单,张辅再一次的头疼,最后只得揉了揉脑袋,然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了。
第二日,南海子校场,数千骑兵已然将整个校场如梳如篦的过了一遍。
高台上,朱祁镇高居主座,官员们分列两侧就坐,随着朱祁镇的一声令下,士卒将士将一个个的靶子全部清理,然后挨个插上了柳枝,柳枝较软,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的就会来回摇摆,其难度和对着靶子相比自然是高了不止一筹。
如此才是真的考验人的本事的。然后朱祁镇下令“去告诉下面的,可以开始了,表现的优异有赏,表现差的有罚。”侍立在朱祁镇旁边的王振赶紧答应“诺,奴婢这就传话。”然后快走几步,甩了甩拂尘,高声喊道“诸位!陛下旨意,胜者重重有赏,垫底的也会有惩罚,诸位,大比开始了!”
听到大比开始,当先就有一骑越众而出,却是成国公世子,朱仪;对于朱仪,朱祁镇还是有所了解的,手上功夫不赖,一身本领自然不差,在侍卫处多次和平民出身的张百户对战,虽说败多胜少,可是多次比试之后局面已经开始扭转了;朱祁镇暗暗点头,这次最起码成国公没有抱着糊弄的心思乱来?
朱仪骑着马,飞快的转了一圈,除了让马儿活动开之外,还有适应周围环境的意思,然后在战马转到第二圈时,朱仪却是双手离开马鞍,飞快的从背包中拿出了弓箭,然后搭弓射箭一气呵成,只见远处一根柳枝应声而倒,引得一片掌声。
朱祁镇笑着点头,然后对着成国公道“国公爷家学渊源,还如此操心自家子弟的操练,当真不错,朕一直知道世子功夫极好,可没想到这马上功夫也是了的啊。”
朱勇赶紧起身行礼,然后回道“陛下谬赞了,犬子骑射还差的很远,就刚才那一箭,终究是取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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