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是一个特别奇怪的朝代,尤其是武将这一方面,勋贵阶层为了让自己能够一直富贵下去。
死死的攥住军权,而想要把握军权,对于战阵之道就要死死的抓住,绝不能外传。
再加上卫所制度,这就使得明军阶层被严重固化了,每一个拥有官职的军将,都会想方设法的将自己的技能和战争经验传给自己的后人,而不是部下。
因为这就使得整个明朝,除了初期大量产生名将以外,中后期几乎就没有再产生名将的原因所在。
阶层固化,不思进取,血脉相承,而不是靠本事吃饭。
哪怕有那么几个用真本事吃饭的出了头,也会很快的就被卫所制度所同化,最后融入其中。
而这样的传承方式就造成了一个恶果,那就是将军总是从一个阶层里面选拔。
而且一旦将军早早去世,那么他的经验,战阵之道,没有人继承,或者继承人太小无法完全继承。
后果就是继承他爵位的,根本就成长不起来,一旦被外物所侵,这支军队所独有的魂魄就会慢慢消失,这支军队也就会随之消失。
直到另一个将领来到,重新给它注入灵魂。
而这也是土木堡之变后勋贵阶级整体拉胯的根本所在,能打的,会打的全部被坑死在了土木堡。
他们的继承人却还没成长起来,他们的战争之道还没成熟,正式需要扶持的时候,他们的保护伞没了……
哪怕后来北京保卫战赢了,还涌现出了一批不错的将领,可是站在最顶层的那批将领,拥有着国家层面视角的将领全被坑死了。
此后文官彻底势大,再无掣肘,最后皇帝不得不依靠家奴来制衡文官,直到王朝覆灭。
而朱祁镇就希望借此来改革军制,成立一所中央性质的军校,将勋贵们的继承人综合起来,用严厉的制度磨砺他们,让他们在学习的同时还要博采众长,学习到其他勋贵的用兵之法。
等到国家稳定不需要那种决定国运之战后,再建立省一级别的军校,将各省卫指挥使的继承人纳入,用内部竞争的方式,让庸者下,能者上。最后再在府县一级建立相对开放的学校,纳入一些考举失败者,把他们吸纳进军队系统,慢慢的让军队知识化,而这群考举失败者一定是痛恨考举成功者的。
他们就是天然的制衡文官的砝码。
可惜的是,朱祁镇这么些年了,一直没能找到机会建立中央性质的军校。
直到张辅的这本奏疏,朱祁镇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毛衣穿反了。
太祖时期,为了培养懿文太子(朱标),建立了大本堂,让各家勋贵子弟,高级文武官员的子弟,藩王和其子弟就读于大本堂。
其中建文和仁宗皇帝的同窗之谊太祖实录里面可没少写。
如今最大的问题就是如何将武学与大本堂联动起来。
而张辅的奏疏就很明显的将武学设定成了一个考核机构和低级武官教育学院。
这在朱祁镇的预想中属于第二步,可是在想一想大本堂。
朱祁镇觉得第一步和第二步其实可以完全合并成一步的。
想到这里,朱祁镇再次慢慢的回忆着当时背诵《太祖实录》之中的内容。
尤其是大本堂的,过了一会,朱祁镇很是尴尬的挠了挠鼻子,吩咐道“去,去把《太祖实录》抬过来。”
几个内侍闻言立刻退下去,没一会儿就抬来了几口大箱子。
朱祁镇便开始一本本的翻找起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册,然后默默读了起来。
关于大本堂,是太祖皇帝建立的储君培养制度,其目的就是让储君能够在其年幼之时,就能够在一群群的藩王子弟、文武官员子弟和勋贵子弟中找到符合心意的。
然后一点点组建自己的核心团队,后来太宗皇帝又加了幼军配给还是太孙的宣宗皇帝。
可以说大明朝对于储君的培养是极其看重和完善的。
不过呢,自宣宗皇帝以后,直到崇祯皇帝,能够像模像样的在大本堂中安稳学习的,只有孝宗朱佑樘和武宗朱厚照以及神宗朱翊钧三位。
其他的要么就是没怎么学呢就继位了。
要么就是废了立立了废。总之这个制度就没怎么起过作用。
但是,没起过作用,不代表没有用,这不朱祁镇就翻到了,而且还很是欣慰的笑了。
因为太祖皇帝他老人家考虑的太全面了。
大本堂不仅仅是给储君培养势力的地方,还是给那些塞王教育质子的地方。
如今襄王即将远赴麓川,以那群文人们的尿性,肯定不安心。
朱祁镇如果大鸣大放的要建立武学,本来就有点应激反应的文臣们,估计能化身成喷雾器,把自己给喷死。
可要是以留下人质为名,建立大本堂的话。
相信这群文人们,会四肢朝上的赞同的。
朱祁镇暗暗的给自己点了一个赞,然后就朝着慈宁宫去了。
这样的主意,第一得太皇太后点头,第二得襄王给面子,只能是想着法子的让太皇太后和襄王点头了。
慈宁宫中此时却是热闹非凡,太皇太后心疼小儿子,眼看着襄王马上就要移藩了,所以就把襄王带到了这里。
然后当着面的将自己的体己一点点的往外掏,这些东西都是太皇太后一点点攒的。
本来想着是自己不行了的时候,拿出来给儿子们分分,可结果呢。
老大早早就去了,越王更是提前就走了,剩下的就是这个身体健壮却即将远行的儿子了。
老太太拉着襄王的手,母子之间仿佛是有着说不完的话,也就这时,朱祁镇来了。
太皇太后看着朱祁镇笑着道“这些东西都是我自己一点点攒出来的,没动内帑,你可不要心里不痛快。”
朱祁镇笑着道“孙儿怎会有那个想法?孙儿这次还给王叔准备了不少的东西呢。”
说着让王振上前,王振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份卷着的帛书。
然后轻声道“太皇太后,襄王爷,万岁爷知道襄王爷马上就要启程了,就吩咐奴婢把这事儿给办了。
这是燕郊一处庄子,每年都有两千两的进项,这是万岁爷特意挑出来的,还请王爷笑纳。”
襄王赶紧推了一下道“陛下可不要如此客气,臣这里已经有不少了……”
朱祁镇笑道“王叔莫要客气,这处庄子您也不用派人打理,只需要每年吃着进项就成。”
太皇太后笑着道“虽说不多,可也是个进项,你就收了吧。
好了都陪着我这个老太婆去看看吧。”
说着就在朱祁镇和襄王的搀扶下,一起去库房看了起来。
最后太皇太后挑了一些有特殊意义的,和将来进献陵时要陪葬的东西以外,其他的一并让襄王带走。
朱祁镇和襄王跟着逛了大半晌,眼看着太皇太后露出了疲态,随后两人就告辞同时离开了。
路上,朱祁镇并没有坐自己的御辇,而是和襄王一起走着。
过了一会儿,朱祁镇郑重开口“王叔,自从越王叔去了,您和二弟(襄王世子)就是除了太皇太后之外,朕唯一的血脉至亲了。
如今麓川之战的后续问题,侄儿只能依靠王叔了。”
襄王闻言微微垂下眼帘,然后郑重道“陛下安心,臣此去麓川,定然震慑诸夷,定不使云南有丁点乱子。
我襄王一脉定会世世代代镇守麓川,为大明永镇麓川,绝不丧一寸土地。”
朱祁镇也是心情激动,随后道“王叔此言,当浮一大白,不若今日就不要出宫了,我把祁钰也叫上,咱们叔侄几人就好好的聚一聚,不知王叔以为如何?”
襄王此时正是热血上头之时,立刻就答应了下。
晚上,烛火通明,玉盘珍馐一样样的摆在了朱祁镇、襄王哥郕王朱祁钰的面前。
朱祁钰因为还小,所以就没有上酒。
所以只能眼看着哥哥和王叔推杯换盏,而他自己只能眼馋的一直抿着嘴唇。
朱祁镇却是暗暗失笑,也确实想不到,这个眼馋着想要喝酒的小家伙,竟然是历史上的代宗皇帝。
不过却也是个命苦的,想到这里,朱祁镇笑着低声吩咐了王振一声,王振听了微微点头,随后就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振提着特别小的一个小酒壶,轻轻的摆在了朱祁钰面前,低声道“王爷,万岁爷吩咐的,您还小,不能饮酒,所以就给您找了这么个一小壶果酒,不会醉人,不过您悠着点便好。”
朱祁钰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轻轻的向着朱祁镇那里微微躬身以表示谢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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