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将军府。
李牧跪坐听众将汇报。
军师诸葛明(理解一下,谁让我十来岁的时侯没有书读,在舅舅家里翻出来一本线装《三国志演义》第四册,翻来覆去的读了百十遍,直读到高考的前一夜。三国志演义第四册一大半都是在写诸葛孔明)道:“我军阵亡及伤重而死者一千五百余人,轻伤者两千,其中骑兵伤亡五百余人。如今关内可战之兵骑兵八千、车兵八千,弓弩手七万,合计八万八千人。战车损毁了二十五辆,尚有五百余辆可用;耗费弩箭十余万,尚余两百万余;耗费弓箭十余万,尚余三百万;耗费大弩弩箭千余,尚余万余;损毁小弩千余架,尚余三万余架;损毁弓箭千余张,尚余三万余张;损毁大弩一架,尚余四十九架。令我军于开展前在山野间损失牛羊三万头,边民五千余人。匈奴左谷蠡王及左大将部在关前遗尸六千一百余具。”
李牧点点头道:“平城可有消息?”
诸葛明道:“司马将军昨日遣使来报,司马将军如前将兵马百姓都收拢城中,损失不过百余人,牛羊牲畜亦得保全。”
李牧道:“你再给我说说平城兵马情况。”
诸葛明道:“平城有骑兵五千人,车兵一万两千人,战车八百辆,弓弩手五万人,合计六万七千人。匈奴人见我退入城中,并未大规模进攻,是以城中军械并未如何消耗,还十分充足。”
李牧叹了口气道:“军械还是不足啊。”
赵成道:“我军军备充足,据关而守,已是万无一失,将军言何不足?”
李牧转向赵成道:“今日你问我为何放走了那三万多匈奴人,我现在告诉你,这三万人就是我放的诱饵,今次匈奴人南下二十万人,我欲令他匹马不得回草原!”
众将闻言不由大是震惊,李牧镇守北地十余年,整日里忙着跟边民和草原部族贸易,还派出骑兵从代郡贩运盐粮茶叶布匹等物到平城跟胡人交易,十多年来钱倒是赚了不少,边军每日里牛酒伺侯,一个个的养得膀大腰圆,摩拳擦掌准备与匈奴人死战。李牧却不准任何士卒与匈奴人对战,只是用贸易得来的钱把平城城墙加高加厚,但遇匈奴人南下劫掠,就带了兵马并边民牛羊等退入平城躲藏。匈奴人劫掠无所得,坐在城下破口大骂李牧懦夫胆小鬼,李牧只是摆了酒肉在城头与众将边吃边看,好似耳聋了一般。此次匈奴人又在城下大骂,城头却没看见李牧喝酒吃肉,只是那老头子司马尚顶了个青铜盔在城头上探头探脑地张望。匈奴人很是不适应没有李牧喝酒吃肉的平城,专门问了被俘的边民,得知李牧去代郡贩盐去了,不在城中。
李牧麾下众将很是不服,也是无可奈何。一则军令不可违,再则李牧每日里让大家大口喝酒,大碗吃牛肉,月月还有大把的军饷往家里拿,好些什长百长都开始学了将军们养起小妾来。所谓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大家在李将军这里又吃又拿,还一点生命危险也没有,实在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于是众将只能跟了李将军到草原牧民家里去买了牛羊,学着李将军的样子跟牧民砍价,然后运到代郡卖了;换了钱再买了代郡的盐粮茶叶布帛,运到平城李将军开的铺子里来卖,少不得又要跟代郡的商贩一番讨价还价。草原上的大主顾买了大批的货,李将军还直接派了骑兵送货上门。连匈奴单于帐下的好些小部族都是李将军的主顾,毕竟李将军的货一向是价廉物美服务周到的,若是货物出了差错,还能退钱。两边相拒十多年了,楞是没打几仗,两边的人私下碰到了一起掰扯半天,并无多少仇怨。打仗什么的都是大人物的事,小部族的小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这十多年来跟着大人物们出去打仗劫掠几乎毫无所获,跟李将军贸易来却得了许多实惠。
将军们跟着李将军赚来堆成山的布币(战国货币,多以青铜铸成,各国形制不同,大都叫布币),然后用这些布币来加固平城,平城加固好了又开始招兵买马,又开始购买刀矛弓弩箭矢之类的军资。招了兵也不打仗,就是天天的吃饱喝足了在草原上练,练几天又开始去做生意。
有一次一个骑兵千长赵大嘴在酒馆里喝酒,听南边来的客商说信平君在邯郸以十万新兵歼灭了秦军三十万,部下个个升官发财。赵大嘴心中十分不痛快,思想自己跟着这么个窝囊废将军还能有什么出息。于是多喝了几杯,回到军营大闹一场,说要去砍匈奴人的脑袋,还破口大骂李牧是窝囊废,见了匈奴人就像见了饿狼的小羊羔子一般。军中都骚动起来,差点炸了营,幸好被副将司马尚弹压住。
副将司马尚将此事报到李将军处,准备斩了闹事的赵大嘴。李将军说匈奴人骂我也就罢了,你是自己人,我天天给你喝酒吃肉你还骂我,得要关禁闭,把那赵大嘴关了三天了事。
第二次又是那个骑兵千长赵大嘴在酒馆里喝酒,又听南边的客商说信平君将八万人攻燕,杀了燕相粟腹,围了燕都,逼得燕人割了大片土地。赵大嘴心中郁郁,怨恨自己跟错了人,又多喝了几杯。恰在此时那个商客居然又凑上来道:“咦,你不是李掌柜手下那个贩马的客人赵大嘴吗,怎么样,李掌柜手里可有什么好货给我?”
那赵大嘴听了气炸连肝肺,丢开那个客商哇呀呀暴叫着冲回营房,坐在营门口大骂李将军窝囊废。说修高了城墙有什么用,招募了二十万人马有什么用,买了那么多军械有什么用,准备了那么多粮草有什么用,天天给大家喝酒吃肉有什么用。又说李将军见了匈奴人跑得比兔子还快,是个一仗都不敢打的孬种,耽误众将前程云云,又说我边军是先武灵王创建的百战雄师,纵横草原无敌,全被你搞成最低贱的商人了......
这一次闹得太大,司马尚也没能弹压住,结果众多千长、校尉、裨将等一起联名给赵王上书,要罢免了李将军,没有联名的就只有李将军和副将司马尚。
赵王也觉得堂堂边军见了匈奴人就跑,实在是太丢赵国的脸了。赵国兵精,甲于天下可不是说说而已,就算是经过了长平之败,信平君也以仅仅十万人歼灭了秦军三十万。李牧在北地养了二十万兵马,都赶上匈奴人所有的兵马了,一场像样的仗都没打过,见了匈奴人就跑,实在说不过去。于是赵王就派了武襄君取代李将军。
武襄君乃是百战名将,无论战功、资历、名气都比李牧那小子大得多。边军众将以为武襄君打匈奴人一定是手到擒来,个个摩拳擦掌准备跟着武襄君大破匈奴,升官发财。武襄君果然不负众望,一上任就积极寻找战机。结果打了一年,连匈奴人的马尾都没有抓到一根。边军反而损失了好几万人,牛羊损失了几十万头,李将军好不容易攒下的军械损失了一多半,战马损失了两万多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三万边军骑兵剩下不到一万了。
武襄君和众将也很是无奈:赵边军摆开阵势一开打,匈奴人就跑;赵边军一追匈奴人就绕到赵军之后去袭击你的辎重队,把些粮草军械牛羊战马什么的抢个精光。有一次特别惊险,边军大队进入草原去追匈奴人,结果匈奴主力突然出现在平城下。匈奴人把个平城团团围住一阵猛攻,若不是司马尚留守平城,仗着李将军置办下的弓弩死守,连平城都要丢了。
众将开始念起李将军的好来,毕竟跟着李将军虽没有战功,过的是富裕日子。常言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好几万兄弟成了匈奴人箭下的亡魂且不必说,毕竟只要死亡还没降临到自己头上,活着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太会关注别人是不是已经断了气。
活着的人一算计,这一年不要说喝酒吃肉,连糙面饼都吃不饱。好几年养起来的膘进几次草原就掉光了,连人带马都一样。那掉了膘的战马驮着武襄君在草原上有气无力地前行,想着一年前整日里嚼着的香喷喷的菽豆,也许再也吃不到嘴了,那马就恨不得把武襄君颠下去然后一尥蹶子踢死了账。
军饷就更不用提了,不要说士卒,连将军们养的小妾们都因为军饷迟迟不发快跑光了。
武襄君一看这北地实在待不下去了,不但是自己的战马看自己的眼神不对;那骑兵千长赵大嘴的目光看起来也是那么膈应,年前那个无数次在自己面前举了青铜剑向匈奴人猛冲过去的壮汉也掉了膘,武襄君总感觉他将要从那张大嘴里喷出刀剑来要了自己的命。
武襄君每思回邯郸之计,毕竟打了无数仗,全败了。李牧那小子辛苦多年攒下的家底儿已经快被自己败光了,这样回邯郸实在没脸。正好燕军来攻代,武襄君对付步车兵那是相当得心应手,更何况是逢赵必败燕军。武襄君领着同样憋了一肚子火气的边军把燕军打了个落花流水,趁此机会上书给赵王求归邯郸。
赵王也一直关注北地战事,最近一年多,但凡北地来军报,不是又打了败仗,就是催要粮草军械军饷。照武襄君这么继续干下去,怕是再过两年,北地就得把赵国那点可怜的赋税消耗殆尽了。 赵王遍询诸将谁愿守北地御胡,诸将人人低了头,恨不得自个儿手里的笏板瞬间涨大了十倍,遮住了自己的头脸,免被大王眼神寻见。连信平君都直摇头,最后信平君道:“北地还得李将军来守才好。”
赵王想想也实在没办法,只得叫人把李牧叫来。结果去的人回报说李将军病了,来不了。
赵王找了几个人一打听,才知道那李牧根本就没病,就是撂挑子不肯去北地。
赵王一听这还了得,我是君,你是臣,我让你干活你还敢罢工了。
于是赵王也不找人去叫了,直接写了诏书,说李牧要是不奉命,立即杀头。
李牧一看赵王真生气了,也不敢不去。只是跟赵王提条件,说我去北地也行,还是做生意、招兵买马、修城墙、看见匈奴人就跑、带着士卒喝酒吃肉养膘,如果大王不同意,我就不去了。
赵王想着见了匈奴人就跑虽然丢人,好歹地盘还在。而且如果照原来的经验来看人马也会越来越多,总比丧师失地来得好,也就答应李将军在北地一切自主。
李将军又回了北地。众将两相比较,感觉相比跟着武襄君饿肚子,不如跟着李将军喝酒吃肉来的痛快。于是一切照旧,又开始做生意、砍价、当掌柜、看见匈奴人就跑,也没有忘记赚了钱招兵买马和购买军械粮草。
一切都好像跟从前一样,一切又好像跟从前不一样。那赵大嘴慢慢的又开始养出了满身肥膘,一如既往的还是张了个大嘴叫唤,不过这次不骂人了。每天训练结束之后,赵大嘴就站在李将军开的铺子面前大喊大叫:“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来,腿收一下哈。”忙完了赵大嘴也还是老去那个酒馆喝酒,只是喝醉了就四处去拉了客商的衣襟叫道:“是你问我说李掌柜有没有好货给你是吧,我告诉你,还真有......”
李将军回到北地五年了,闲了没事坐在平城城头上与众将喝酒吃肉捎带着看匈奴人在城下破口大骂。这两年粮草军械物资基本都补充完整了,就是战马和骑兵数量尚未补足,军队数量也才刚刚恢复到十五万人,比之全盛时期少了五万;骑兵只有一万三千,比之全盛之时少了一万七千骑。毕竟刚回来的时侯家底几乎已经空了,做生意赚来的钱首先得把士卒战马的膘重新养起来,军械也得先补充足了,然后才有余力招兵买马。每次拨弄算盘珠子的时侯李掌柜都会恨意填胸:武襄君那厮实在是太能败家了,数年辛苦所聚啊,一年就给我赔了大半。
平城已经不需要增高了,李将军却在雁门山谷口新修了一座城关。司马尚要往高大了修,李将军坚持只修到四丈高,比之平城还不如。墙基倒很是宽阔,足以支持城墙修到六丈。远远看去,那城墙低矮,甚是寒酸。城关后面却极为完备,城门后上城的道路极为宽广,可容上千人同时登城。
城关内大道边修了连绵好几里地的商铺。有李将军的良好信誉做底子,除了边军自己留下的商铺外,剩下的商铺都被李将军的各大主顾们抢购一空,卖的钱足够边军购买千匹战马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关内的买卖极为兴隆,大至各种布行、皮货行、车马行,小至各种柴米油盐酱醋酒铺,牛羊狗市应有尽有。华夏人或是胡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李将军又得了不少商税,即使李将军税率仅仅三十税一,交易量太大,每月新增的商税就有四布币数百万。
将军府本是一间最大的商铺。前面大厅做了将军的议事厅,后堂用来做了边军铺子的仓库。军师诸葛明见货物从将军府大厅门口进进出出,实在不成体统,便在后堂旁边开了个小门,供货物进出。
军队的营房却放在关后的山崖脚下,取了两边宽阔平缓处修了数百座营房,平时在关内驻军,操练之时却是到关外的平地上进行。
自雁门关筑成,李将军就不住在平城了,时时待在雁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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