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李牧军阵虽严密,也为己方调度留有空隙,天亮之前悄无声息已把昨夜守谷口的士卒调换下去,换上休息好的生力军。
头曼单于与众王商议,众皆无言。久之,头曼单于道:“莫非天欲灭我大匈奴于此地?”
左贤王道:“昨日李牧突然出战,我等并未想到他有如此军阵。如今细思之,若开战之时我们便一意而退,李牧军行动缓慢,我集中全力必可冲过司马尚防线,或者我并不一意向北而退,而是分兵向西面盆地突进,则依然可以不被李牧合围。可惜我们开战之前只想着击溃李牧之后夺了雁门关,战而不利之后又一意北退,致有今日。”
头曼单于叹道:“那李牧连我们所想也算计的一清二楚,每一步都在他的算中,这十多年来,真是小看他了。如今再说这些已是无用,如今如何冲出重围,左贤王可有想法?”
左贤王道:“如今我已入绝地,实难以施展。不过那李牧所仗无非军阵之力而已,若要脱身,就要打破李牧的军阵。”
右贤王道:“那李牧的军阵如此整齐,如何打破?”
左贤王道:“我草原骑兵,利在灵活,忽聚忽散甚是灵便。那李牧军阵中各兵种混杂,变阵必然不如我之骑兵灵活。只要我们的骑兵分得足够散,那李牧的军阵便也无功了。”
右贤王道:“此所以李牧不与我在草原上决战,如今我入了盆地,不在草原上,如何分散兵力?”
左贤王道:“也不是不可以,李牧虽将谷口封住,这谷口甚大,我方全力冲击,虽损失必然惨重,但必然可以冲出去几万人。待冲出谷口之后,我却并不全力北归,我料那李牧必然在北部险窄之地布有重兵。我却分兵或百人一队,或数十人一队,四面八方而去。我观这片盆地数十万大军展开显得狭窄,若是四面分兵,却又显得宽阔。我数万人马可分百十队,冲出谷口之后分向各个方向突击,若是那李牧分兵来追,战车、甲士、弓弩兵速度完全不一样,必然难以保持阵型,若是不能保持阵型之时,战车、甲士、弓弩兵分散作战,也不过是我弯刀下的冤魂而已。若是李牧不来追,则我或攻雁门关,或北归,到时再定。”
头曼单于道:“只是如此,我军分散,大部必然被李牧骑兵各个分散绞杀,便是连诸王也难保。”
左贤王道:“大单于,若非如此,恐匹马难归草原也。李牧骑兵不多,而且我想那李牧集中如此多兵力围我,雁门关和平城必然兵力空虚。若我冲出谷口,四散于盆地,李牧必然重兵回守雁门关和平城,则盆地之中可用之兵必少,我或可得以破围而出。”
诸王皆道:“左贤王之言是也,若如此,我草原保得火种,将来再来报仇。”
头曼单于道:“既如此,就这么干,昨日一战众士卒心惊,且白日李牧便于防守调度,利守不利攻,今日且休战一日,诸位安抚好士卒,分配好各小队并出谷之后的路线,待得天黑,一起杀出。”
李牧也带了众将在谷口观察,至午时仍不见蛮兵有所行动,赵大嘴嘿嘿大笑道:“看来那蛮兵果然决意要饿死在谷中了。”
李牧道:“非也,此大单于顾虑白日里我容易调度,故准备夜晚突围也。既是蛮兵不来,我等且回去商议商议。”于是留了赵大嘴在前线指挥,自领众将回营。
众人于帅帐跪坐,李牧道:“诸位将军以为,大单于作何打算?”
众将无言,良久,诸葛明道:“昨日蛮兵之败,出其不意也,如今我战法既已被蛮人窥破,蛮人必然分兵以应对我之军阵。”
李牧道:“我亦如此想,对付蛮兵,终归还是骑兵最合适,可惜我骑兵数量太少。如今以战车围住蛮兵,实十余年骄敌之心所得之唯一之机会。此战之后,当得大量训练骑兵。只是如果蛮兵冲出谷口分散而去,如之奈何?”
众将议论纷纷,却并无定计。
李牧见荀国忠欲言又止,唤他道:“荀将军有何主意?”
荀国忠见李牧点到了自己头上,很是兴奋,道:“末将有个主意不知好不好?”
李牧道:“但说无妨。”
荀国忠道:“末将听说匈奴人虽然彪悍,也十分惜命。那蛮兵冲出谷口之后,若是四面皆敌自然是四面而走,若是一面无敌,必然都向这一面而来。”
李牧闻言大喜道:“好好好!荀将军此高见也,继续说。”
荀国忠得了李牧夸奖,好不激动,续道:“我闻将军几次言语,说到往北的地势于我最有利,也是蛮兵欲归之路。如此我先在谷口大量杀伤蛮兵,待蛮兵出谷之后,我在三路设强兵,却在北路故意设弱兵,那蛮兵虽然知道四面出击对自己有利,见了活路如何不争相而来,如此蛮兵分兵之计必破。一路往北之地,多有险窄之出,我在险窄之处两厢多设弓弩手,多举火把。那蛮兵夤夜而来,如何看得清我虚实,必不会冲阵,只会夺路而走。如此设伏三四处,蛮兵就算剩下几个也已疲惫不堪,这时我却在最后设骑兵,以逸待劳,必然大胜。”
众将闻言皆是大喜,诸葛明道:“不意荀将军领兵才几日,居然有如此见地,此孙武子围三缺一之法也。黑夜之中,我于险窄之处多设弓弩手,可省了保护弓弩手的甲士用于谷口防守;将弓弩手分作三四处配置,让每一处的攻击力都极大,却又让蛮兵看到冲出去的希望,必然只会夺路而走,不会攻击我伏兵;分散配置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蛮兵冲过一处之后出于习惯,难免又会聚在一处,因此到了下一个伏击地点目标极大,弓弩手只管往人多的地方乱射即可。即可大量杀伤敌人,我方弓弩手亦不会遭到攻击,几乎不会有损失,此法神妙无双。”
李牧亦大点其头,那荀国忠听得自己随便想出来的法子,居然合了孙武子之法,高兴得直挠头。
李牧即传令调赵大嘴领五千铁骑往一百五十里之外的谷中待敌,又令一万五千弓弩手分作三队,前往东北险窄之处分别设伏,或在谷中间的山坡之上,或在险窄道路两边的悬崖之下,或在临近桑干河的山脚之下,皆是蛮兵北归必经之路。令多备火把,见了蛮兵只管射,却不准追击。李牧见荀国忠如此多谋,乃令他领了五千弓弩兵在桑干河畔的山脚下设伏待敌。
李牧又领众人认真检查了一遍谷口防御,准备好无数火把,定好诸多应对方案。
至次日子时,蛮兵趁黑一起向谷口猛冲,临近谷口之时,四面赵军火把齐亮,蛮兵心知赵军早有准备,见已经没了活路尽皆横下心来亡命冲击,双方大战爆发。黑夜之中赵军军阵依旧严整,四方弩箭交射甚急。鹿角阵和铁蒺藜阵伤了蛮兵不少战马,后面的骑兵踩踏着前方士卒战马的尸体不断冲来。李牧并司马尚亲临前线指挥,不断堵上阵型上的缺口。
战了两个多时辰,蛮兵死伤了七万余人,终于冲出去五万人,那五万蛮兵果然分作数百小队,四面冲突,却被赵军三面挡住,最后慢慢都汇聚到北路,一路沿着谷道向东北方而去。
李牧令众军继续收拾战场,司马尚亲自领五千骑兵衔尾急追。
那五万蛮兵破围而出,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漏网之鱼,亡命北奔。蛮兵冲出去十几里地,遇赵军战车拦路,双方一场大战,又被司马尚追及一顿砍杀,蛮兵又损失了五六千人。又奔到险窄之地,一声鼓响,四面火把照得犹如白昼一般,阵阵箭雨落下,蛮兵完全不知抵抗,只是一味狂奔,自相践踏及被弓弩射死者,数千人。如是者两番,待得到了桑干河,蛮兵还剩了有三万余人,一个个又累又饿又渴。人马都忍不住冲到河中喝水,乱做一团。
荀国忠正在山脚下等候,听得远处无数马蹄声隆隆而来,片刻之后无数蛮兵蜂拥而来,争相下河喝水,乱做一团。待蛮兵小半已经下了河,荀国忠传令举火、击鼓,一时之间山脚下火光冲天。众蛮兵一阵惊慌,被赵军一轮箭雨,射倒了一千多人。众蛮兵急急上马欲走之时,众多战马拧着头在河里喝水,不肯走。被蛮兵几刀背猛砸,才从河中蹦跳着奔到岸上。又是几轮箭雨,七八千蛮兵倒下。荀国忠正看之时,只见人群之中一人被众多侍卫护持着,正是头曼单于。荀国忠令身边众人齐向头曼单于攒射,射倒了众多护卫,头曼单于左臂上和后背上各带一支弩箭而逃。
头曼单于领众在山谷中奔逃了百余里,天光渐渐大亮起来,后方喊杀之声逐渐远去。头曼单于松了口气,回头看时,跟着自己的蛮兵个个带伤,垂头丧气坐在马上,被马带着一路北行,已是不足两万人。
左贤王纵马上来道:“大单于不要难过,那李牧处心积虑筹划十余年,我军依然冲出来两万人,可见长生天眷顾,不灭我匈奴。”
头曼单于正欲答言,前方鼓声整天,一支骑兵杀来,正是赵大嘴。头曼单于大惊失色,举了弯刀大声吼道:“草原的勇士们,草原就在前方,冲过去就是活路。给我冲!”那众蛮兵见被堵住,拼死冲杀,杀了半个时辰冲出去五六千人,往平城方向亡命而奔。后方司马尚领了骑兵追来,与赵大嘴合兵一处,足有九千人,一路衔尾急追。直追出了千余里,头曼单于并左右贤王仅以身免,赵大嘴深入草原寻了数日不得而返。
赵大嘴回报李将军,言头曼单于与左右贤王只带了数百人而逃,众小王并林胡王皆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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