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
冯铨站在船头,江风拂面,吹起了他的衣袍,眺望着眼前的长江,只见江水滔滔,波澜壮阔,冯铨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这是一条自古以来就被誉为天堑的大江,它见证了多少个王朝的兴衰。
“天险,天险啊,可惜了。”冯铨喃喃自语道。
清廷的议和使团成员们也都默默地注视着这条大江,而在这其中赫然出现一个熟悉的面孔,他就是冒襄。
冒襄自从到了北京,倒也见了一回多尔衮,不过多尔衮明显对冒襄这等什么四公子的名号不太感兴趣,随意将其打发到内三院,弘文馆内为一吏员。
内三院,便是翰林院的前身,清兵入关后,几乎继承了明朝时的大部分政治制度,但是,翰林院的设立时间较晚,顺治元年才成立,而在此之前,皇太极于天聪三年,设立了文馆,也就是翰林院的变种。
当时的文馆,是招纳和安置汉人文臣的主要机构。到了天聪十年,文馆的人员越来越多,改文馆为内三院,内三院包括内国史院,内秘书院,内弘文院。
清军入关,顺治元年成立翰林院。因为供职于翰林院的大多是汉臣,这和一些满洲勋贵间的利益产生了冲突,因此在顺治二年,清廷撤销了翰林院,翰林院人员又归内三院管理。
此次冯铨出使金陵,特意向摄政王多尔衮讨要了冒襄,一方面是因为冒襄是正儿八经的南方士子,且是刚刚从南方抵达北京不久的,而另一方面,则是冒襄是东林党出身,冒襄又曾参与组建复社,还发文抨击阉党余孽,名声响彻东南。
这群伪君子,口口声声说我是阉党,祸国殃民,可结果了,你冒襄不也是剃发降清了,冯铨特意将冒襄带在自己身边,每次看到他,冯铨心中总有那么一丝扬眉吐气之感?
这时冯铨转过头,面露笑意,对着冒襄问道:“辟疆啊,你说,此次和议,那孟浚是否会同意?”
“回大人,属下不知。”冒襄闻言低着头说道。
“哈哈哈,冒公子文采斐然,名声在外,,曾在金陵城内,聚集名士,发狂悲歌,大力抨击阉党余孽,还曾起草过《留都防乱公揭》骂的阮大铖狗血淋头,如此大才,怎么会不知呢?”冯铨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冒襄闻言,低声回应道:“回大人,襄曾经…曾经年少轻狂,请大人勿要怪罪。”
冯铨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道:“怪罪?不不不,老夫是大明天子亲口御批的阉党,只是阉党尽去,朝中众正盈朝,按理说当河清海晏,何以至社稷倾覆乎?”
冒襄闻言只能说:“襄,才疏学浅,不敢议前朝得失。”
“哈哈哈”船只随着冯铨的笑声,终于抵达了对岸,议和使团踏上了江南的土地,迎接他们的只是柏永馥派遣而来的一队军士,这队军士将护送使团抵达金陵。
金陵城内。
清廷使者即将抵达的消息已经被顾炎武刊登在报上,其文言:“大王屡败虏朝,其遣使渡江而来,欲求和也,彼自知势穷力竭,战事难以为继,遂生退让之心,然大王之意甚坚,非清廷尽撤关内之师,全师退往关外,则不足以谈和议。”
文章一经发表,立即在金陵城中引起了广泛的讨论,金陵百姓对清廷的议和诚意持怀疑态度,也有人说,清廷若是同意退出关外,那和谈也可以。
而孟浚的命令又让幕府一众官吏疑惑不解,孟浚竟然不派幕府官僚前往迎接冯铨,反而是命钱彪前去接应。
钱彪得到命令,百思不得其解,特意跑到王府中,去询问孟浚,而孟浚只是笑着说道:“将军气宇轩昂,正可震慑虏使!”随后便将钱彪打发了事。
钱彪回到家中,苦思冥想,也想不出半点头绪,看着在自己眼前忙碌个不停的妻子,突发奇想,试探的问了问自己的妻子。
钱妻听到钱彪的问话,眉头一皱,语气不善的说道:“大王让你去,你去不就行了,问我干嘛?”
钱彪没好气的一甩衣袖,用上了新学的成语:“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孤陋寡闻,竖子不足与谋!”
钱妻虽然没文化,可好话歹话还是听的出来的,闻言又骂又哭道:“你个没良心的,是不是现在当了官,就嫌弃我是杀猪户的女儿了,你怎么不想想当初要不是我爹,你能活到现在…………”
一时间钱宅家中,鸡飞狗跳,等钱彪狼狈的跑出门时,脖子上有三条血痕,钱彪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悍妇啊。”
回头看了看家宅,摇了摇头,准备前往军中,走了一会,心中忽然一动,对啊,可以去问问李大神卦,让他替我算算。想到这,钱彪当即拐了个弯,朝着李闻道住处而去。
李闻道身无长物,房子还是孟浚命人给于安置,宅子不大,但五脏俱全,来到屋外,房门大开,钱彪也不敲门,径直走了进去。
只见李闻道身着粗衣,仰躺在屋檐下乘凉,脸上还盖着一个破旧蒲扇,钱彪一看到李闻道,便大声喊着:“道长。”
李闻道拿开蒲扇,抬头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了钱彪脖子上的口子,好奇的问道:“钱将军脖子上是怎么……”
“啊,那个昨晚睡觉的时候自己抓的,这个不重要,道长,我来是有事问问道长。”
“愿闻其详,将军请说。”
钱彪当即把自己心头的疑惑说了出口:“道长啊,这次鞑子派了议和使团过来,怎么大王不派那些文官去迎接,就单单派我一个人去啊?”
“钱将军有不解之处,何不直问于大王?”
“唉,我问了,大王说我长的好看!”钱彪又不傻,自己长的什么样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李闻道闻言仔细看了一眼钱彪,忍住笑意道:“嗯,大王说好看,那就是好看。”
“道长你这……”
李闻道摇了摇蒲扇,随后缓缓说道:“大王让你去迎接使团,那你去就行了,有什么好问的。”
“让我老钱操刀子砍人,那我肯定行,这迎使团的活,我也没干过啊,陪那群没骨头的玩意,我别扭。”钱彪一屁股坐在李闻道的身旁,闷声说道。
“大王让你去接,你平常什么样子,接的时候什么样子就行”李闻道停下摇着蒲扇的手,转头对着钱彪说道:“钱将军,上位之心,何必去猜呢!让你去你就去,不要多想。”
……
钱彪依旧是满脸不解,疑惑的走出李闻道家,暗道,这道长怎么和自家那没半点文化的婆娘说的一样。
李闻道看着钱彪离去的背影,缓缓说道:“议和啊,清廷不想和,大王也不想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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