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万大军的每日消耗,可以说是一个天文数字,大军只有沿着长江而进,幕府才负担的起,后勤压力最小,粮道也不容易被人切断。
若是走其他路线,没有长江水道运输粮草和军械,后勤跟不上,若是久攻武昌坚城不下那便有可能招致大败,因此孟浚在九江一边等待李定国的到来,一边继续囤积军粮,以做军需。
腊月二十九,九江城外大营,雪。
天空如同一块深邃的蓝宝石,被无数细小的雪花点缀,雪花轻盈地在空中飘舞,缓缓地落在大地上,大地已经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周军士兵身着厚重的冬衣,显得格外臃肿,许多士兵的脸上,因为寒冷而泛起红晕,呼吸在空气中凝结成白雾。
这时一队甲具精良的骑兵,约三四百骑,从南向北方向,朝着大营而来,为首的正是在湖广大地上声名鹊起的李定国。
李定国越接近周军大营,巡逻的哨骑越多,不时有骑兵接近问询李定国这一队骑兵,为避免误会,李定国令人打起大明晋王的旗子。
在离大营不到两里路程时,李定国放慢了步伐,对身旁的金维新说道:“盛名之下无虚士,窥一斑而知全豹,由此可见,周王治军甚严。”
金维新暗讽道:“昔日魏武治军亦严。”
李定国微微皱眉,道:“初麟,到了周王面前,切不可妄言!”
此时的孟浚已经在营门处等候,对李定国,纵然孟浚对南明史并不算熟悉,但李定国这个名字,他还是知道的,就历史而言,李定国坚持抗清,在万马齐喑的年代里,打出了两撅名王的战绩,大振时人之信心,只是可惜的是,最终的结局,依然是以悲剧收场。
李定国远远望去,营门处,王旗高立,李定国见状,当即下马,疾步而行,而孟浚见此,也是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
最终,二人双手紧握,孟浚言:“浚思晋王久矣!”
面对孟浚的热情,李定国的回应充满了力量和决心,他坚定地说道:“定国亦思周王,思周王之武功,吾辈共赴国危,以驱鞑虏。”
是夜,九江城中,孟浚再次举办宴会,为李定国接风洗尘。
会坐者,李定国,金维新,李定国部将吴子圣,郑成功,陈永华,施琅,因刘国轩之言,故此番郑成功并未将其带来。
孟浚,顾炎武,孟必安共九人,齐聚一堂。
孟浚看着郑成功和李定国,或许历史上他们有过联系,但应该是没有见过面,如此在自己的拨弄下,在西南坚持抗清的李定国,和在东南沿海抗清的郑成功,第一次相见,也是第一次同坐一桌,举杯欢饮。
在会上,孟浚为了留下这个印迹,连忙吩咐人去将画师叫来,将宴会的众人全都描绘下来,等以后找个文采好的,给这些画赋诗一首。
桌上其乐融融,酒过三巡,除吴子圣外,众人脸色都略有些红润,这时孟必安略显诧异的问道:“吴将军,莫非天赋异禀,千杯不醉?”
吴子圣有些自得的说道:“我喝酒从不红脸,也从未醉过。”
众人闻言,纷纷不服,轮番敬酒,吴子圣来者不拒,倒满便饮,毫不迟疑。
场面热闹,李定国这时提起酒杯对着孟浚道:“周王,斩勒克德浑,威震天下,待此番击破虏军,重复大明河山,指日可待。”
对这话,孟必安有些不屑,还不待孟必安说话,顾炎武倒是先开口了:“晋王之言,略有差池,当知天下有德者居之,岂是一家一姓之事,大明至此,诸多宗室,所作所为大拂人心,如今天子逃至西陲,可有何振作之举!”
这话一出口,李定国的脸色一僵,不知该说些什么。
旁边的金维新立马接口道:“大明天命未失,人心尚在,今若不奉大明天子,明日各方豪雄,必蜂蛹而起,以讨不臣!”
又来了,孟浚心中一苦,怎么一凑到一起,就非要说这些令双方不愉快的事,孟浚当即用眼神示意孟必安出言圆场。
但不曾想,孟必安这根木头压根就没看向孟浚,孟浚的眼色也就和抛媚眼给瞎子看差不多,孟必安的心中对此话嗤之以鼻,都有些想说你西军造反出身,这咋老是往自己身上贴忠臣孝子的招牌。
还是陈永华会来事,见场面又开始尴尬了,迅速站起身来,他面带微笑,语气温和的说道:“诸位,今日相聚,本是为共商大计,我们应将精力放在如何击破虏军之上。”
陈永华的话,缓和了现场的气氛,这时孟浚也开口了,对着众人缓缓说道:“昔日在常熟时,那时的我也是浑浑噩噩,剃发,降清,直到我救了一个书生。”
孟浚的声音有些磁性,众人不禁被孟浚的话所吸引,孟浚接着说道:“那个书生,我至今也不知他叫什么,是哪里人,书生为了头发,宁死不屈,还是我和必安把他敲晕,强行剃发,才救了他一命。
但我救了书生,书生却并不感激我,时刻劝我反清,当初的我,不是现在手握十余万雄兵的周王,只是一个辎重营的千总,那些兵,说好听些是兵,其实大部分是民夫。
我问书生是哪里人,书生说,我或许不是江阴人,也或许不是扬州人,但我是一个汉人。”
其实无论是郑成功还是李定国,对孟浚的起兵的传闻,众说纷纭,但听到孟浚说书生之言,一时间全场哑然,一片沉默,空气都似乎凝固了一般。
孟浚见众人有些沉闷,叹息道:“从秦起,王朝更迭,屡见不鲜,但衣冠文华,何以强改之,虽多尔衮停止剃发令,然这不过是其缓兵之计。”
李定国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书生意气,然此气或如文信公一般,浩气长存!”
郑成功也说道:“虏军之暴,世所罕见,此战,必破虏军于湖广!”
郑成功其实一直都算是独立的军阀,无论是历史上,还是在这个时空里,或许在郑成功年轻的时候,的确有为明廷效力的打算,当时隆武帝还健在,而郑芝龙也没有降清,这个时候的郑成功意气风发。
结果隆武帝被清军所杀,而郑芝龙也投降了清军,这极大的改变了郑成功的想法,对永历朝廷,郑成功并无什么好感。
宴席散后,孟浚长叹一声,他这辈子都不太想举办酒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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