淄川大雨连绵,赵用平无奈顿兵城下,而其余两路,柏永馥与刘体纯,却是一路畅通无阻。
虽偶有小雨,却没有淄川城下那般持久,两路大军一东一西,如同张开的触手一般,横扫诸多县城,各城几无抵抗之力。
唯有淄川城,县令陈宣仪,刘启昌二人,如同王八看绿豆般,皆认为自己有不世之才,可力挽狂澜,城下周军六万余众,分兵三面围城,在城上的刘启昌估算城下最多一万精兵,余者皆是民夫丁壮,以此估算,陈刘二人竟然皆认为淄川最少可以坚守三月。
淄川城内,县衙深处。
烛光摇曳,酒香四溢,县令陈宣仪与守将刘启昌相对而坐,杯觥交错间,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窗外,暴雨倾盆,电闪雷鸣,而屋内的气氛却是另一番景象。
陈宣仪举杯一笑,“刘将军,看来上天也在助我们一臂之力啊!孟贼此刻怕是在城外苦不堪言吧?”言语之间,透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
刘启昌闻言,仰头畅饮,道:“正是如此,这般雷雨天气,孟贼纵有雄兵百万,也奈何不了这场瓢泼大雨。让他们在外淋雨,咱们则在这城中好整以暇,享受美酒佳肴,真是痛快!”说罢,他又是一阵放声大笑,声音响彻整个厅堂。
陈宣仪信心满满的说道:“前些时候,贼军还未围城时,本官在京城的挚友给我送来密信,言摄政王即将引关外大军南下,只要咱们坚守一月,说不定大军便会抵达淄川,届时,内外夹击,一举擒杀孟贼,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好,陈大人说的好,咱大清未入关时,山东河北,河南,连年大旱,大清一入关,立刻河清海晏,如今孟贼兵临淄川,上天便降下暴雨,这便是上天的旨意,天命在我大清啊!”刘启昌大笑道。
笑完后,刘启昌又恨恨的说道:“若非吕逢春贪生怕死,弃守济南,何至于让孟贼如此嚣张!可恨吾官职低微,否则当初便要严辞拒绝,定要坚守济南!”
听闻此言,陈宣仪也叹了口气,随后又道:“刘将军,勿忧,待俘杀孟贼后,将军必然声名震天下,届时弹劾一个小小的吕逢春又有何难!”
刘启昌哈哈一笑,道:“守住了淄川,陈大人这个淄川县令,说不定立刻变成了山东巡抚!”
两人相互碰杯,笑声连连,似乎已经预见孟浚的覆灭,自己升官进爵的美好想象,二人谈论着城防的坚固,夸耀着自己毫无瑕疵的守城策略,互相吹嘘着,仿佛胜利已然唾手可得。
谈到兴起时,刘启昌拍案而起,“此等良辰美景,怎能没有歌舞相伴?来人,速去唤来歌姬舞女,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
随着命令传达,不久,悠扬的丝竹之声响起,一群曼妙女子翩翩起舞,使得这雨夜中的酒宴愈发显得暧昧旖旎。
直到淄川大雨连下八天,天终于放晴。
周军诸将被这天气折磨的着实没了脾气,便连平日里中气十足的钱彪都有些殃殃的没精神。
赵用平见雨终于停了,他已经一刻都等不及了,看着城楼上依旧树立着清军旗帜,犹如是在挑衅一般,赵用平眯着眼,随后沉声道:“擂鼓,聚兵,今日攻城!”
杨三吾欲言又止,雨刚停歇,道路依旧湿滑,怕是不好打。
赵用平扫视一眼众将,道:“淄川区区一座小城,竟然阻隔大军八日之久,传本帅军令,不破淄川城,本帅绝不鸣金收兵!”
战鼓隆隆,震耳欲聋,激荡人心。周军各路将领纷纷振作精神,抛开连日来因大雨而有些颓废的心情。
诸将迅速集结队伍,整装待发,士卒们手持刀枪弓矢,前排盾手推着攻城防护器械。而大炮也被拖拽到预定位置,炮口齐刷刷地瞄准了淄川城西墙,那里曾是清军用火炮炸塌过的地方,即使经过守军的修补,却依然是整个防御体系中最薄弱之处。
随着一声令下,周军六十余门大炮率先发起攻击,炮弹划破长空,发出刺耳的啸叫,砸中城墙,激起阵阵烟尘。
只是大雨初歇,淄川郊野仍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混合水气的清新气息,但这数日来连绵不绝的雨水将原本坚实的地面变成了泥泞的陷阱,给即将展开的攻城带来了极大的麻烦。
攻城所需的大型器械,诸如冲车,云梯,盾车等,每当推行一小段距离,轮子便会陷入了软化的土壤中,推行极为艰难。
士兵们挥汗如雨,泥浆四溅,众军士颇为狼狈,赵用平眉头紧锁,眺望远方,他知道,在这样的恶劣条件下,攻城器械想要推上去,必须要换一个方法。
随后赵用平紧急召集诸将和随军的工匠商讨对策,最终决定利用木板,树枝铺设简易通道,同时动用民夫,丁壮,合力将器械硬推上去。
周军主攻西墙,东,南两面则为佯攻,周军的大炮也全部聚集在西城方向,火炮一刻不停的轰击,试图轰垮城墙。
六十余门大炮,连轰六轮,在大炮停下炮击时,西面城墙已经有出现裂痕,直到正午时分,攻城器械才搭上城墙。
刘启昌见城楼下的周军竟然如此猛,一时间竟有些惊慌失措,他匆忙应对,急令守军反击,一时间,箭矢横飞,滚木礌石如雨点般往下落去,战场上一片混乱,呐喊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
率军为前锋的是钱彪副将郭虎,他亲临阵前,急声道:“准备上城!”郭虎的吼声,在这嘈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有力。
随即,数十架云梯在士兵们的奋力支撑下稳稳竖立起来,梯脚深深插入泥地中。率先登城者,皆是周军精锐,他们紧握武器,一个个敏捷的身影沿着云梯迅速的向上攀爬,登城必须快,慢了也许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自古以来,先登为何功大,便是因为登城面临着极大的风险,既要躲避从上方袭来的箭雨,滚木,礌石,说不定还有滚油,金汁的洗礼,就算登城了,也要以少打多,在援军抵达前,拼死守住缺口。
但既然身为精锐,那他们就不能犹豫,不能退缩,攀登的周军,他们的汗水与鲜血混杂在一起,流淌在他们的脸颊上,远远望去,犹如恶鬼一般,映出一种近乎疯狂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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