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阿婶说了一句:“再等一两天,等你三叔四叔和你姐夫过来,再找他算账!这样没医德的医生,我要去医院总办公室投诉他!”
阿婶本来就是一个很温和,不会轻易冲动的人。因为那个狗屁医生的几句话,阿婶一下就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那几句话,不是简单的几句话。而是,随时有可能让阿叔的倒计时加快的魔咒!
因为这件事,阿婶要求转病房,不要那狗屁医生给阿叔治病。
所以,我们转到了另一间环境比较和谐的病房。
这间病房靠阳台的床位,有一个九十岁的老人,他全身都不能动了,除了嘴巴可以吃东西。照顾他的,是他的儿媳妇。看上去,他的儿媳妇可能也有六七十岁了。
也许是缘分,阿婶之前带阿叔进医院抽肺积水的病房就是这间病房。
所以,阿婶还自然地和老人打招呼。老人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得出熟悉的声音,所以会回应“啊~”的声音。
还有,之前帮阿叔抽肺积水的主治医生是负责这间病房的。这样的话,阿婶也比较放心。
在这间病房,我依然做着我能做的事。
喂阿叔喝粥,倒水给阿叔吃药,扶阿叔上厕所,带阿叔洗澡,帮阿叔按摩水肿得有些肥大的双脚。
晚上睡觉,我和阿婶轮流守夜。
在阿叔身旁趴着,只要阿叔需要起来上厕所,轻轻碰一下我就会醒了。
照顾人的累,完全不亚于工作的累。阿婶照顾阿叔那么多个日夜,一定累坏了吧……
可阿婶,从来没有说过照顾阿叔是累的。她只会跟我说,有我照顾你阿叔,你就放心好了……
爱一个人,是要用行动证明的。
阿婶,爱了阿叔一辈子,从初恋,到夫妻,到老。
阿叔,你要健康呀,不要让阿婶爱得那么的辛苦……
第四天。
我去高中时候经常去剪头发的发廊剪头发,那发廊位于一个算是比较隐蔽的小角落,在一中的附近。
剪头发的老板娘还是那样的老板娘,而我,已经是个出来工作的我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她第一眼就认出我来了。竟然,还记得我。感觉,能被人自然地记住,也是一种小确幸。
她一边帮我洗头,一边问我关于菜地的事。都那么久了,还记得那么清楚。
好吧,有缘的就是比较特别的存在。
有时,那间病房的大叔也会特地走过来跟阿婶打个招呼,关心一下阿叔的身体状况,希望阿叔早日康复。而阿婶路过那间病房时,也会进去和大叔与阿姨打招呼,聊两下。
感觉,阿婶的好人缘都来自于她那颗善良友好的心。这是属于阿婶自己创造的福气,不是天生的。
或许,我这天生的好运都是因为阿婶吧……
要不然,我怎么能活到今天?
第五天。
其实,在现在的社会,家人能聚在一起,一般只会在两种场合。
一种是开心的场合,一种则是伤感的场合。
我的家姐们和姐夫们也过来了,还有小外甥宇,一起探望阿叔。
家姐们看到躺在病床上的阿叔,第一反应都是难过到落泪,然后再打招呼……
姐夫们也一一报到。
阿婶则在一边不停地擦眼泪……
小外甥宇还小,他不知道医院的病房是怎样的存在。他的笑容,代表着他看不见世界的伤心难过,他还属于纯真。
想想,纯真多好,没有伤悲。
之后,大姑和三叔四叔也来了。
三叔感叹了一句:“大佬,你怎么会搞成这样的?唉!”
大姑坐在阿叔身旁,抓住阿叔的手:“阿佳,我来了。”
四叔擦着眼泪,没说话。
之后,找那个狗屁医生谈话。
狗屁医生很淡定地出现在我们约好的走廊尽头,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三叔问:“你为什么要在病人面前说出病人的病情?如果我大哥出现了什么事,你负责得起吗?”
大家姐:“我爸本来一直都以为只是肺积水,只要抽完肺积水就没事的。然后你当着我爸的面说出了我爸恶化的病情后,他情绪就很不稳定了!”
狗屁医生:“病人是有知情权的。”
大家姐:“是,但是你前提得要先和病人的家属商量呀!”
狗屁医生:“我觉得我没做错,对病人治疗就是要让病人了解自己的病情呀。”
之后又说到床位,说不做大手术就不要占着床位。
三叔:“医院是你家开的吗?”
大家姐:“难道我们给不起一个床位的钱吗?”
狗屁医生:“床位本来就是要给有需要的病人呀,你们占着床位又不做大手术,那不是浪费床位吗?”
之后,又是一番争论。
接近尾声的时候,大姐夫一把抓着他的白大褂,狠狠地说了一句:“要是你在我老家,我肯定打死你!”
说完,一甩。
狗屁医生依然努力淡定:“我就不信你打得死我!”
之后,就让他走了。
阿婶要的其实只不过是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真诚地道个歉。但是,他并没有。
在争论的过程中,他有说过,有些地方自己是做得不对,但是你们想我怎么样嘛?!
换言之,他脑海里没有“道歉”这个概念。
阿婶有向主任反映,主任也严厉地批评了那个狗屁医生。但是,主任还是希望阿婶不要去医院总办公室投诉他,毕竟他还年轻,考个医生不容易,而且他也可以治更多的人。如果投诉他,他就可能当不了医生,前途也许就毁了,也少救治了好多他可以救治的病人。
阿婶静下心想想,也是,不错都已经错了,他不道歉就不道歉。就算道歉了,阿叔的身体也不会立刻就好回来。还不如,让他多救治有需要的病人。
所以,阿婶没有投诉他。
亲戚匆匆地来,也会适当地回。毕竟,亲戚的生活还要继续……
我心中一直有一个想法,就是照一张全家福。因为,那是最齐人的一次,我的家姐和姐夫都在。
阿叔可以睡在床上,阿婶就在阿叔身旁,然后家姐和姐夫就在床边依次站好,完全可以拍出一张全家福。
但是,阿叔当时感觉很累,想睡觉,就说下次再拍。阿婶也就随着阿叔的意思,表示出院了,以后再开开心心地拍。
我当时觉得很失落,因为明明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因为,我好害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们一起去我和阿婶经常去打包饭菜的店里吃饭,到二楼开了一大桌。
一边吃,一边聊。
吃完后,我们请老板给我们拍了几张大合照,我抱着小外甥宇坐在中间,然后家姐和姐夫就各自一对对地站好。
因为小诗还没嫁给我,我没有让她回来。尽管,她想回来……
如果坐在中间的是阿叔和阿婶,那该多好……
最后,家姐们和姐夫们也都继续回去各自的生活了。只有二家姐留下来几天,因为要进大成找专门的医生看病。
又过了一天,二家姐打包粥回来给阿叔。
二家姐对我说:“那位老板娘问我是不是那个靓仔的姐姐,我说是啊。然后,她就问你有女朋友没?我回她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我觉得,她本来可能想介绍店里的那个妹纸给你认识的,如果你没有女朋友。”
我表示呵呵。
嗯,我经常去打包的那家店里的确有一位身材挺好,身高略矮我小半截的美女。那老板娘也好像很喜欢和我说话,毕竟,我是那么的有礼貌,虽然我不高未富有点帅……
又过了一天,装肺积水的袋子已经没有肺积水了,证明已经排空了。所以,我们打算带阿叔回家。
请主治医生帮阿叔拔了管,我去办理出院手续,阿婶和二家姐收拾行李。
准备得差不多之后,又约那位何司机来接我们进大成。感觉,这何司机承包了从我们的家到医院的来回路程。
回到家,真好!
阿叔,我们回到家了……
那天,堂哥雁也回了老家。
所以那天晚上,堂哥雁和二家姐,还有我一起去田里夹黄鳝和捞斗鱼,回忆了一番童年的味道……
在回忆童年的一个多小时里,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沉浸在那种美好的快乐中。我以为我真的还是那个小孩子的我,阿叔阿婶还是当年的阿叔阿婶……
好像时光倒流了,好像我们回到过去了……
但,如梦亦如烟。
再美好的快乐,也还是会在面对现实的时候,醒过来,飘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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