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缺心眼回到家里,林限之好一顿说,奈何二人心里依旧想着出人头地,一句也听不进去,林彩蝶一早就知道两个哥哥跟着商队回来了,还带回来一大堆祖宗,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反正正常招待就行,五里坡又没什么阶层啊,规矩啊,即便杜安回来,也就是泡壶茶,问询两句就算接风了,领着李秀宁还有他的亲戚住进了紧挨他的记住院子,说是院子,其实都是独栋小二层,门口有个小篱笆院儿,原本周围是柳家的新人,跟着大林跑梁地吃沙子了,空出来六七套,一直没住进去,早先有十来套的,今年新成婚的住进去几户,六七套也算勉强够他们的了,林彩蝶知道的消息比旁人多,这些人住不长的,肯定要寻个妥帖的地方去。
林彩蝶拉着李秀宁的手慢慢走向住处,说道:“长安的事儿我知道,家大业大了难免会有个长短,即便像我这样的小家子照样有个亲疏远近,人之常情,你看开些,说出来不怕你笑话,你看二奎那模样,黑黑瘦瘦,脸上尽是打仗留的疤,我能看上他,还不是因为受两个哥哥欺负,他给帮忙了,那时候小,不懂得还手,觉得打不过,忍气吞声,二奎是个小花子的,惯会好勇斗狠,把我两个哥哥收拾服帖,我便再没受过欺负,当时心想,哎,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足够了,我看柴将军人品相貌俱佳,对你也是百依百顺,何必想那糟心的烂事,是吧!”
郑观音:“也不知建成现在如何了,那日一早出去,再无音信。”
林彩蝶微微一笑,说道:“屋里说!”
李秀宁露出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拉着林彩蝶快步进屋,郑观音眼神中迸发出一抹兴奋,快走几步,进了屋子。客厅中间放了一个大木盆,巨大的冰块冒着森森寒气,显然李秀宁不在的这些天经常有人打扫,还没进屋,里面已经安置好了环境。
郑观音:“五里坡的富庶超乎想象啊!”
林彩蝶:“待会儿我带去冰库转转,那里比冬天还冷,些许的冰块不值钱的。”
李秀宁:“我就不去了,心累,明日再带孩子们练武吧。”
林彩蝶:“你们二人一身汗,快去洗洗,换个便捷的妆容,我带你们转转。”
李秀宁听林彩蝶两次提到转转,肯定是意有所指,带着郑观音冲了个凉,撇下贴身的丫鬟三人沿着路边的树荫慢慢溜达,不知不觉走到了药研所,轻轻推开一个没有任何标识的小门,一眼看到一个老头坐在阴凉里看着院子,看到是林彩蝶,打了个招呼,继续扇扇子纳凉。三人进了药研所后面,走向一个玻璃覆盖率极高的场所,里面站满了穿着白大褂带着头套蒙着脸的学子,站在边上闲逛的穆岩政看到是林彩蝶进来了,对着她指了指远处一个房间门,林彩蝶会意,笑笑带着二人走向那个房间。
隔着门上的玻璃看到里面病床上躺着一个男人,郑观音一下子认出是谁,赶紧推门,发现怎么也推不开,林彩蝶拉住她,一拧把手,门轻松打开,郑观音快步进入病房。
李建成迷迷糊糊觉得有人摇晃自己,以为又该吃药了,双臂一用力,往后一靠,坐了起来,腿上的伤微微有点牵动,不过已经习惯了,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
郑观音:“夫君,如何了?”
李建成瞬间清醒,一把抓住郑观音的手,问道:“你怎么来这儿了?咦,二妹?”
李秀宁面如寒霜,见到李建成没什么事,心里的石头算了落地了,拉着林彩蝶出了病房,问道:“元吉是不是也在这儿?”
林彩蝶:“没有,他没受伤,让龙大匠打了一顿,跟着龙大匠去铁器厂上工了。”
李秀宁:“是要给他一些教训,几个败家子,元吉颇有武力,龙傲天能制服他?”
林彩蝶:“呵呵,一招,龙大匠只用了一招。”
李秀宁:“点穴?!”
林彩蝶:“恩,小云为了能与灵儿一敌,教出来很多帮手,不然灵儿天天只能打木桩子,你也知道,灵儿喜玩儿,肯定不愿意打木桩的。”
李秀宁:“我也得学学,不晚吧!”
林彩蝶:“龙大匠比你还大上一截,你肯学,回头跟小云说说。”
没过多久,三人让看床的学子轰了出来,让他们只能每天早晨饭后的时间过来探视。拉着泪眼婆娑郑观音,慢慢走向冷库,门口换上了稍显岁月的棉服,硬套了进去,刚一穿上,立马觉得燥热无比,厚重的草帘掀开,一股子白烟流了出来,顿时觉得燥热去了几分。
李秀宁不是第一次来,郑观音却从没见过夏天还这么凉的冰窖,好奇的扣着墙上的冰滴流,掰下一个拿在手里,透心的凉,很快觉得顶不住,把冰滴流扔在了一边。一个大胡子的老汉中气十足的笑话了一下郑观音,对着铁门猛踹了几脚,铁撬棍别住门缝大力撬动,让铁门与门框分离,缓缓推动,一眼望去,摆放整齐的大鱼望不到头,许多整齐的木箱陈设的十分规矩。
林彩蝶:“中午想吃什么?尽管挑,算给你们接风洗尘了。对了,看你们一大家子都过来了,长安那边消停了吧?”
郑观音:“两个匪首跑了,我们孤儿寡母的能有什么用。”
李秀宁:“没事了,我听了小云的劝,与李世民和解了。”
林彩蝶:“好了,不想那些不开心的,想想中午吃什么,没有什么是一顿美食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李秀宁罕见的露出笑容,大方的说道:“是啊,过去的就过去了,这个是什么?都是一身白毛看不明白。”
林彩蝶:“老钟,这是什么鱼?”
“大马哈鱼,东家说吃了肥成熊。”
李秀宁:“你净胡扯,吃条鱼还能肥成熊。”
“我也不信呐,东家说,大马哈鱼洄游的时候,成群结队的棕熊站在溪水里捕食大马哈鱼,鱼子营养丰富,那些棕熊短时间就能吃的圆滚滚肥溜溜,小蝶最爱惜粮食了,觉得让熊吃了可惜,全给抓回来了。”
林彩蝶:“别替那个馋嘴丫头开脱,她就是想吃熊掌了,才央告着师父去抓鱼的。”
郑观音:“啊哈,那我也做一回胖熊,吃一吃大马哈鱼。这个红红的鱼是什么?”
“东星斑,很好吃的,蒸两条试试吧!”
林彩蝶:“蒸什么两条,老钟,这样有库存的鱼一样解冻十条,快送食堂,眼看就中午了,让他们快些整治,对了,虾也弄几箱,走走走,太冷了,待不住!”
郑观音:“这么大的鱼,吃的完百十条么?”
林彩蝶:“你们把孩子甩在后面,自己跑出来玩,天晚些热气一退,大鱼要很久才能化开的,咱们几个吃不完,半大孩子可不知饥饱的!”
李秀宁:“是是是,我们做事冲动了些,商队最快也得半下午了,吃过饭把边上几间屋子收拾一下,这段时间可能需要一直留在五里坡了,本想着去陇右,一想家中父老得知我们闹翻,脸上不自在!”
林彩蝶:“早收拾好了,你知道的,咱们五里坡的人干活快,三五间屋子个把时辰,走吧,去图书室,那里清净些。”
李秀宁:“到你家坐坐吧,眼看该吃饭了,日头毒辣,来回走动太热!”
林彩蝶:“好,走吧!”
林彩蝶并没有带他们进内院,而是进了旁边的制衣厂,这个旁边真就是边上,原本前院临时当做工作间,加盖了一片地方,前院与制衣厂连在一起。走进一间宽敞的工作间,林彩蝶继续拿起笔在纸上画起来。
四鲤:“客人尝尝酸梅汤吧,解解暑!”
李秀宁:“穆神医配的?”
林彩蝶:“荣医师配的,她主攻调养嘛!”
郑观音喝了一口,赞叹道:“酸酸甜甜,冰冰凉凉,不错不错!”
林彩蝶喝了一口迅速放下,问道:“鲤鲤,这一稿总觉得怪怪的,你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四鲤挪了个位置,仔细看起来,想了许久才说道:“我也觉得怪怪的,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放一放吧,越急功近利越失神。”
林彩蝶:“行,过段时间再弄。”把画稿收起来,放进书柜,走到衣架边,搬过来一个模特,拿起一块布钉在了模特上,打一个褶子,继续钉,许久之后,一块布竟然像一条裙子一样钉在了模特上,往后走远,眯着眼睛看了许久,做了一些调整,下意识的说道:“比例,腰线比例失调了,总觉得多一截。”四鲤听到这话,从书柜里抽出画稿,对着模特反复看了许久。
林彩蝶:“是吧?”
四鲤:“还真是,配色影响了整体的感觉,腰带的颜色与上身太近,导致上下颠倒,上长下短的错觉,哎,低级失误,低级失误,让人知道了肯定要笑话咱俩的!?好了,过后些再弄,看日头孩子该下学了,走,去食堂。”
李秀宁:“我们回去吃吧,我那也不热。”
郑观音:“不,听建成说过食堂,我也想去见识一下,听说很特别。”
李秀宁一拍脑门,无奈的答应道:“好吧,你愿意去就去吧!”
十几个女子一起出门,放眼望去,许多女子都在往食堂赶。
郑观音:“你们怎么做到看日头看这么准的?齐齐的出来。”
李秀宁:“柳大林做了报时的钟表,大厂子都有,你们没听见滴答滴答响?”
郑观音:“没注意!”
食堂敞着大门,所有的窗户大开,让风能够吹进来,最里面放了大块的冰,许多女子围在水池边洗抹布,把桌子擦一遍,分不到桌子的全去了后厨,谨慎的抬着大桶出来,摆放到一边的台面上,井然有序,显然这就是她们的日常,动作缓慢高效,都清楚的知道该做什么。
郑观音的侍女听了招呼赶到了食堂,站在一遍等候吩咐,林彩蝶和李秀宁已经进了后厨,端着大托盘出来,做好的菜摆放到桌上,侍女想要下手,让李秀宁安排到一旁吃饭去,这两个侍女丝毫没有羸弱的模样,随便问了个人,便自己去打饭吃了。
林彩蝶:“鱼送来的晚了,将就吃一下吧,虾子不用解冻,过遍热水就能吃,尝尝,很鲜的!”
郑观音捏出一只虾,剥壳熟练,放嘴里一咬,对着林彩蝶点点头,说道:“不错不错,很脆很弹,很久没吃过这么好的虾了!”
林彩蝶:“喜欢就好,不用客气,都是家常吃食,随便吃些吧,乡下不比宫里,没什么稀罕物。”
郑观音:“她们怎么不吃?”
李秀宁:“别问,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董秀秀快步走进食堂,眼睛一下扫到桌子上的虾,问道:“煮虾了?”
林彩蝶:“恩,煮了四箱,应该够吃。”
董秀秀:“才四百斤,这么多人,能够才怪…”外面传来点点敲钟的声音,董秀秀眉头一紧,继续说道:“你们忙,我得赶紧走!”说着快速跑进后厨,很快出来,提着巨大的食盒出了食堂。
郑观音:“她怎么了?跑那么快干嘛?”
李秀宁无奈的拿筷子夹了口凉菜,没有回答郑观音。
牙婆从后厨出来,水池边洗了洗手,从碗柜上取下一条树枝,站在对着学堂的门口。嗡嗡的声音慢慢靠近,仿佛蝗虫过境一般,牙婆站在门口树枝甩几下,甩出音爆,成群结队的小孩子冲进食堂。
“婆婆,婆婆,婆婆,牙婆,……”此起彼伏的打招呼声,摄于树枝的威胁,全都安安分分的跑向洗手池,认真洗一遍手脸。
原本安静的食堂几乎在短短几分钟内嘈杂起来,嗡嗡嗡嗡的,听不清说了什么,就是嗡嗡嗡的在说话,六七个小孩子一桌,女人们给盛好饭菜,拿起筷子边吃边说,偶尔还能听到嚎叫的,郑观音第一次亲身经历这种炸脑的场景,一个光着背,上衣拿在手上甩来甩去的五六岁的小娃娃,爬到郑观音对面,跪在条凳上,拉过桌子上的大碗,黑乎乎似乎洗过也不怎么白的肉嘟嘟小手,歪歪扭扭的拿着筷子不停的往嘴里扒拉吃的。
豆豆:“娘,剥虾,我要吃。”
林彩蝶放下手上的筷子,剥起虾来,剥好放在豆豆碗里。
郑观音:“你儿子?多大?”
林彩蝶:“豆豆,这是郑姨娘,跟郑姨娘问好!”
豆豆:“郑姨娘好,没见过你啊!”
郑观音:“哈哈哈,这么多人,你记得住?”
豆豆:“记得住啊!”
林彩蝶:“跟郑姨娘说,你几岁了?”
豆豆:“我叫冯豆豆,今年六岁了,上中班。娘,今天夫子带我们去地里抓蚂蚱了,还让画豆苗呢!可好玩了……”
林彩蝶打断豆豆,说道:“憋说话,吃饭。”脸上的表情充满了无可奈何,对着郑观音抖了抖眉毛。
这群孩子来的快,去的也快,许多小男孩脱下上衣搭在肩膀上,肚子吃的溜圆,成群结队的往外跑,二十多分钟就消失了大半,剩下这些孩子制造噪音的能力丝毫未减,各种高亢的童音充斥着整个空间。郑观音这才明白李秀宁的不情愿,小孩子凑到一起原来有这么大的能量,嗡嗡的脑仁都快炸了。
小蝶带着安安香香坐坐到了林彩蝶的桌上,这一桌差不多坐满了,给三个孩子安排上吃的,顾不上自己吃喝,帮他们剥虾,小蝶根本不需要帮忙剥虾,一只手捏住虾,咬掉虾头,拇指食指一挤,整个虾肉完整吸到嘴里,论吃,小蝶不输在座的各位卡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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