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不给任何人面子。
当官的时候,好好当官,回到老家的时候,就好好的当一个普通百姓。
而他的儿子于冕也被安排到了钱塘任职。
有人常说,十分能耐用七分,留下三分给儿孙,倘若十分都用尽,后辈儿孙不如人。
于谦就是把能耐都用完了。
于冕多次科举未中,行事较为木讷,朝廷虽然之前给了千户的世袭,但他根本没有能力担任,被于谦推辞,回到钱塘之后,也是在钱塘的县衙安排了一个不给别人打交道的粮库文书工作,每年都是写写记记。
实际上,因为于谦的贡献,即便于冕能力不大,也能在京师混个风生水起,可于冕有自知之明,老爹眼中也揉不得沙子,于谦回老家,也把自己的儿子给带了回来。
对于曹吉祥来说,于谦不管之前的权势多么庞大,实际上跟曹吉祥都没有多大的关系。
他是宫里面的人,是皇帝手下的人,当朝首辅他也不鸟,此时的他去拜访于谦,纯粹是因为自己敬佩于谦罢了。
于谦比他大了小十岁,这些老人见一面就少一面……
心思沉重的坏人,他们并不是不敬佩那些品德高尚的人,实际上在某个角度来看,他们与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假好人相比,他们的敬佩更为纯粹。
因为伪君子,假好人一边说着品德高尚人的好话,心里面却一边暗想:装什么装,欺世盗名,我要是到了你的位置,比你演的还好。
可小人却从心里面配合,即便是装,但装的高明,装了一辈子,那还叫装吗……
于谦回到老家也马上一年了。
虽然皇帝说过要让于谦经常给他写信,可于谦却一封信件没有给他写过,即便,朝中事情多发,他也没有发表过自己的任何想法。
在这里,皇帝跟臣子的关系也发生了惊天的逆转。
于谦不给皇帝写信。
而皇帝却经常用着学生的名义给老师写信,信件之中,不称朕道寡,以学生自居,大多数都是询问身体状况,几乎每个月都是一封。
即便如此,于谦也没有给朱见深回上一封信。
当然,于谦只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深刻的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的真正含义。
现在他退出了朝廷,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当好普通的百姓,不能用自己在皇帝面前的影响力,去妄图改变朝廷的一些决策。
作为当过首辅,执掌大权数十年的于谦来说,现在的生活境地他很是知足。
在封建王朝时期,一个经历了小帝王的幼年期,独掌大权的重臣,在皇帝掌握大权之后,很难得以善终。
即便忠于的是劳苦大众,即便皇帝的位置要稍稍靠后,即便君轻,社稷重的思想不被任何的统治者所喜欢。
可他还是安然无恙,风风光光的回到了老家。
不争一世争万世的于谦,也争得了第一世,亦争得了万世的荣光,在民族史上面,留下了浓厚的一笔……
即便,以后得朱见深变得在残暴无情,他都会在内心深处留下一份温情给他得老师于谦,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情。
于谦离开京师不久,便遇到了数百名锦衣卫,他们得到朱见深的命令护送于谦归乡,并且沿途百官,百姓相送迎接,于谦的这一路,可谓是光辉的一路。
他也达到了自己声望的最顶峰。
自从,于谦这一代,已经可以另开族谱了……
…………
朱仪再得到魏国公府的答复后,并没有再南京耽误太长的时间,而是告别曹吉祥后,便立即返回了宁波,拿着远海贯通这些人的字据稳定人心。
朱仪想着在成化十五年完成第一次的远航商贸。
相对应的战船虽然还是老式的海船,但在南洋航行,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新型的战船,宁波水师只补充了两艘,他也越发明白,皇帝为何会不止一次的对他说,不要太过着急。
因为造船的事情根本急迫不得。
虽然现在看来,在沿海各地筹备了诸多的船司,南京宝船司也得到了扩建。
可即便如此,想要让宁波水师超过福建,山东,还是要有几十年的路要走。
当然,最为幸运的是,他还年轻,有相对应的时间来做这些事情。
曹吉祥在南京呆了几日后,便转道去了杭州钱塘,也见到了于谦。
此时的于谦再也没有穿过锦绣绸缎,永远都是一身粗布衣服,他在小院子中种满了蔬菜、
他的身边也只有两个跟着他几十年的老仆,东厂,锦衣卫的人也纷纷撤走了。
虽然朱见深在于谦的待遇问题上开了先河,退休后的于谦,照样拿着朝廷的俸禄,但于谦也从未想过坐吃等死,安逸过活,每个月的俸银都是南京的都察院御史亲自送过来,准点准时,可于谦拿到这银子后,便直接将银子给了一些生活困难的百姓。
在于谦看来,内阁首辅的于谦跟现在的自己,只是差了一件红袍,他们两者并没有任何的区别。
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他一直都在践行着。
曹吉祥见到了于谦的时候,他正端着水瓢,给蔬菜浇水。
“于太保……”
于谦转过头来,看到了曹吉祥,而后便将水瓢扔在了水桶之中,笑着说道:“曹公公来的可真够快的,来,进屋。”
此时的于谦,满头的白发,可比在京师的时候老了许多,再加上他的装扮,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老头。
让外人看来,谁敢联想到这个人,就是当今皇帝陛下的老师,太保,前内阁首辅于谦呢。
不管在之后的时代,如何疯狂,不管后世有多少的诋毁,大明无明君,无名将,无名士的跳梁小丑有多么的肯定,但世间于谦,却是真实的存在过。
曹吉祥看着此时的于谦心里面多少不是滋味,他跟着于谦进入了房中。
房间的摆设简单,但胜在简洁干净。
于谦先是招呼曹吉祥坐下,而后亲自给曹吉祥倒了水,这让曹吉祥受宠若惊,赶忙起身双手接过茶水。
等到重新坐下后,曹吉祥便赶忙喝了一口,而后便将茶碗放在了桌子上,看向也坐下身去的于谦。
在曹吉祥的印象中,在正统三年,初见于谦,到了成化年,这么多年的接触,于谦一直是高大挺拔的,可现在他的背也不能再像之前那么笔挺了,现在的他已经扛不起来大明的社稷,贯彻不了他,民贵君轻的思想。
“于太保,您现在真是返璞归真了,可这样的日子,多少有些苦啊。”
于谦闻言轻笑两声:“曹公公啊,我大明的百姓不都是在过这种日子,他们过得,于谦又怎过不得。“
若是别人再曹吉祥面前起这么高的调,曹吉祥一定会嗤之以鼻,可于谦这样说话,曹吉祥便感觉心服口服,心中没有丝毫的否认。
“是啊,百姓辛苦,官员辛苦,陛下也辛苦,可总有人不辛苦啊,于太保,您回到了钱塘,就这样大门不出的过起隐居的日子,总是感觉有些太过安稳了。您不也安稳不下来吗,时间长了,您一定厌烦。”
于谦摆手笑道:“劳碌半生,现在的安稳,可是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而且,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怎会厌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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