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沈银翎前往满堂春时,东宫。
沈云兮看着书桌上的十几册话本子,十分心满意足。
她伸出染着丹蔻的指甲,抚摸话本子的封皮,得意笑道:“从前本宫最瞧不起那些酸腐文人,没想到他们还是有几分能耐的,这些情节写得活灵活现,看得本宫心潮澎湃、激情四射。最妙的是文里的插图,本宫都想裱起来挂在床帐里面了!”
她眼下一片青黑,是这两天熬夜看话本子看的。
莲叶恭维道:“奴婢听书局的掌柜们说,这些话本子的销量已经远超那本《太子殿下,臣妇有礼》,如今不止京城的百姓都在议论娘娘和太子殿下,就连其他州府的百姓也都听说了您的名号。娘娘,您出名了!”
沈云兮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也叫京城里的那些贱人知道,本宫和殿下的感情有多好,没事儿别来惦记殿下!”
话音刚落,太监禀报陆映过来了。
沈云兮连忙激动地迎了出去:“殿下,臣妾有个惊喜想告诉您——”
话还没说完,却看见陆映的脸色不是很好。
她关心道:“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惹您不开心了?”
陆映瞥见堆在桌上的那些话本子,不禁拧起眉头:“这些腌臜东西,你放在寝宫里面做什么?”
腌臜东西……
沈云兮捏着手帕,心脏一紧。
糟糕,她光顾着自己爽了,也没问问太子殿下喜不喜欢这些话本子。
看样子,似乎是不太喜欢的……
她只得白着脸,讪讪回答:“是底下的人送过来的,臣妾正不知如何处理呢。”
“拿去烧了。孤已命人彻查,是谁恶意编排这些东西。你这两天别出宫了,省的叫人笑话。”
沈云兮很不理解。
她身为书里的女主角,独得太子恩宠可谓风光无限,怎么会成为笑话呢?
她懵懵懂懂地问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谁会笑话臣妾呢?她们羡慕都来不及呢。”
陆映额角青筋乱跳。
沈银翎太过聪明狡猾令他头疼,可沈云兮却是蠢笨无知的令他头疼。
他按捺住火气:“你在宫闱里的私事被宣扬出去,你觉得很光彩?如今提起太子妃,所有人都只会想起书里描写的孟浪淫荡恬不知耻,你的威严何在,体面何在?!沈云兮,这些话本子传播之广,连你爹娘、你兄长都看过了!这两天谏官的奏章雪花一般出现在父皇的案头,骂孤与你白日宣淫,生活混乱!”
孟浪淫荡,恬不知耻,白日宣淫……
连爹娘、兄长都看过了……
沈云兮的脑袋“嗡”的一声就炸了!
她只顾着和那本《太子殿下,臣妇有礼》较量,竟然忘了这些话本子会被所有人看见!
一想到爹娘和兄长看见里面关于自己的各种香艳描写,什么“沈云兮不着寸缕地躺在太子的身下”、“沈云兮哭着褪去衣裳,主动抬起腿”等等等等,沈云兮顿时脑袋充血几欲晕厥!
她这下是真哭了,哭的比话本子里描写的还要狠。
她跪倒在地,却不敢承认这些东西是自己特意花钱请人写出来的。
“殿下!”她紧紧扯住陆映的袍裾,“您得想办法救救臣妾的名声呀,否则臣妾将来如何去见文武百官,如何面对他们的家眷?!”
陆映抽出袍裾:“孤今日过来,就是想问你,近日可得罪过什么人?对方连你腰间红痣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想必是你身边的人。”
沈云兮啼哭的表情骤然僵住。
这些细节……
当然是她为了增加故事的真实性,自己透露出去的啦。
然而这话哪能和太子说,否则太子肯定会罚她的!
她心虚地低下头,哽咽道:“臣妾一向为人和善,怎么可能得罪人?大约是哪位姐妹看臣妾不顺眼,故意针对臣妾的吧!殿下,您可要为臣妾做主呀!”
陆映心里其实早已有了猜测——
沈银翎。
只是目前还没有证据。
他揉了揉眉心:“孤出宫一趟。”
陆映来到高家,却被告知沈银翎去了满堂春。
此时,满堂春楼上雅间。
“沈姐姐!”
清越的少年声音传来。
一位发束金冠的少年急匆匆跨进门槛,欣喜道:“沈姐姐什么时候回的京城,怎么也不派人告诉我一声?我还想给沈姐姐接风洗尘呢!”
沈银翎微笑:“一年没见,阿泽长高了。”
陆嘉泽,肃王府的世子爷,陆映的亲堂弟。
他比沈银翎小两岁,喜好美人,幼时常常跟在沈银翎屁股后面充当小跟班儿。
后来沈家出事,沈银翎流放甘州,恰巧陆嘉泽去了北方封地探望肃王,于是那两年沈银翎经常和陆嘉泽来往,感情倒是比在京城的时候更加深厚,亲姐弟似的无话不谈。
“对了,”陆嘉泽侧过身,“沈姐姐,你让我把崔季一并带过来,我把他带来了!”
站在陆嘉泽身后的青年,穿一袭青色直裰,眉眼如描淡若春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读书人,身上虽有股子清冷劲,却和陆映的清冷感完全不同。
陆映像是冰冷的金石骨玉,矜贵自持不可亲近,否则便将撞击的粉身碎骨。
而这青年的冷感,却犹如寒夜春雨,明明落在衣衫上,却又转眼消弭无踪,只余下肌肤浸湿的微凉。
沈银翎声音甜软:“崔季,好久不见。”
崔季朝她作了个揖:“沈夫人。”
三年前甘州大旱。
崔季是沈银翎在流放的路上,捡到的孤儿。
当时崔季身无分文饿倒在路边,全靠她一路投喂,才勉强活下来。
她见他是个读书人,便资助他留在甘州读书,直到去年春闱会试,才放他上京赶考,又给陆嘉泽写信,要他照顾崔季。
所以,沈银翎其实是崔季的救命恩人。
落座后,沈银翎把玩着酒盏,凤眼里盛着盈盈笑意:“崔季,听说你去年考上了探花郎,被天子授任为刑部主事,恭喜你了。”
崔季垂着眼帘:“夫人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我且问你,若有人写书编排太子、造谣生事,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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