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1 / 1)

船上的人,陆续上岸。

阮清暗暗数了一下,差不多三四百人。

从服制来看,分工极其明确,除了船上该有的舵手、瞭手、舵工等等,还配有捕盗、管家、家丁等等从事日常杂务之人。

至于兵种,更是齐全,炮手、火铳手、弓弩手,甚至包括近战的藤盾手、枪兵。

而还有数十名穿着各色杂衣的闲散人等,离开战舰的方式简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有踩着别人脑袋飞渡的,也有踏着海浪跑过去的,更有人直接射出一支弩箭,后面拉着一根极细的绳子,之后,踩着绳子,滑到了岸边。

而与她一道乘小船登陆的,有养猴儿的,有养鸟的,还有个女人肩膀上趴着一只大蜘蛛,一直瞪着黑眼圈儿看着她。

阮清叹为观止。

沈玉玦从各地网罗来的江湖高手,简直就是个杂耍班子。

而她在船上住了两天,却并未见到什么闲杂人等,显而易见,他平日里的规矩有多严格。

有这班人马在这艘船上,难怪谢迟那天被气成那样儿,都到底忍住了没动手。

前面,沈玉玦先行上岸,就远远地见一个少女,大老远地,如一团花儿一般朝着他飞奔而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

“大哥哥,大哥哥!”

阮清在后面的小船上望见,心道:沈玉玦这妹妹,倒是好无忧无虑的样子。

谁知,身边那肩膀上趴了蜘蛛的黑衣女人,捏着嗓子道:“那是沈公子的未婚妻明珠姑娘,打小死了爹娘,就养在沈家,跟着沈家的姑娘们,都喊他大哥哥。”

阮清嘴角牵了一抹善意的笑,冲她点头,表示感谢。

谁知,黑衣女人又道:“明珠姑娘是沈家主母亲自选的儿媳妇,又可爱,又善良。在她没过门之前,你这种狐媚子,就不要存什么非分想法了。”

阮清莫名其妙,“你误会了。我只是有事要办,顺便搭乘了沈公子的船,过几日就走。”

“哼,真的么?你们这些娇生惯养、靠男人活着的后宅女人,脑子里整天想的是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不过是爬床争宠罢了。”

黑衣女人摸着肩上的大蜘蛛,眼神不善地看着她。

阮清只能往旁边靠了靠,无聊地看天,“其实,我是个寡妇。”

黑衣女人一怔,旋即一笑,“巧了,我也是个寡妇。”

说完,饶有兴致地继续打量她。

大有你不要有任何小动作哦,我已经盯上你了。

既然大家都是寡妇,你可不能给寡妇门丢脸之类的意味。

阮清的船靠近码头,明珠姑娘已经围着沈玉玦好一阵了。

她仰头望着他的眼神,饶是瞎子隔着八里远,也能看得出有多少爱慕。

阮清看着有些辛酸。

她无忧无虑的年纪,都被谢迟和顾文定给毁了。

连爱慕一个人是什么滋味都没来得及品尝,就被吓得日日胆战心惊。

若是能重活一次该多好,一定要告诉爹娘,千万不要去上京城做官。

一家人就在山下的小县城里,和和美美地,安生过一辈子。

黑寡妇先她一步下船,回头瞪她:“看什么看?人家郎才女貌,看也没你的份。”

阮清懒懒一笑,也不争辩,等旁人都下去了,才最后一个提着裙子,小心迈上跳板。

海边的浪不小。

小船的跳板仅容一人。

也没有人扶她一把。

她颤颤巍巍走了几步,才终于踩到了码头的栈道上。

阮清轻轻吐了口气,幸好没出丑。

可一抬头,就见同船的几个人,都用异样的眼光在看着她。

尤其是黑寡妇,那双带着黑眼圈的眼睛,分明是在喊“捉奸”。

阮清不明所以,再抬头放眼望去,见整个码头上的人,都在朝她这边看来。

逆着这些目光,直到她看到,沈玉玦远远地在回头看着她。

他见她平安从船上下来了,才转过身去,给那明珠姑娘一蹦一跳地牵着衣袖,两人先行走了。

“呵,沈公子他是怕我把他的‘落英’给踩坏了。”阮清淡定。

“不然你以为会是什么?”黑寡妇白了她一眼,摸着她的大蜘蛛走了。

阮清跟在这样一群人中间,提着裙子,歪歪斜斜走上海边的沙地,踩下一脚,绣鞋里全是细沙。

实在是太艰难了。

现在跟掉进海寇窝里有什么区别?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娘?

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很快,她被安顿在一处僻静处的客房。

松烟看得出忙得很,草草交代了几句就走了。

阮清被撂在这儿,一撂就是三天。

一日三餐倒是按时送到,也没人过来打扰,只是偶尔黑寡妇会从窗前经过,检查她有没有做什么有辱寡妇门门风的事。

阮清几次开门想出去,每次都没走几步,就会遇见十分可怕的江湖汉子,不是喝醉了横在路中间,就是扛着大斧头盯着她看。

她没办法,又都被吓了回来。

好不容易,等到第四天,松烟路过。

阮清麻利冲出去,拦住他,“小哥等一下。”

她抽出一张一百两银票,塞给他,“能不能帮我跟沈公子问问,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到我爹娘?”

“这个,咱们可不敢乱问。老夫人最近身子不大好,公子与夫人都轮流伺候着呢。”

伺候老太太?

那岂不是重新起锚的事要无限拖延了?

阮清心里一沉,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那……,我能不能见一下你们公子?”

她知道这很有可能是沈玉玦欲擒故纵的把戏,可是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既然知道是个捕鼠器,那总要老鼠冒险上钩了,才能知道捉她的人想干什么。

果然,松烟脸上露出一丝意料之中的笑,“好,你等着。”

说着,又见她把“落英”给换掉了,“公子来时,你最好穿着他做的衣裳。”

“明白了,多谢小哥。”

阮清将他送走,拽出袖中的帕子,狠狠在手指上卷了卷,思量着今晚要哄得沈玉玦松口,该付出点什么代价。

正想着,就听两个住在对面的门客在嘀嘀咕咕:

“沈公子难啊,那般玉树临风,惊才绝艳之人,偏偏为了履行婚约,注定要娶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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