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连绵雨天,火烧不尽,这些田中染了瘟病的水稻,早就该烧了。
无数的耕农蹲坐在田埂上,眼神麻木又绝望地盯着那些水稻。
仿佛只要自己这么看着,水稻就能重新变回原样,迎来丰收。
他们身边坐着因饥饿哭闹的孩子。
这些孩子的脸瘦瘦小小,肚子却高高鼓起,手上沾着泥水,指甲缝里黑乎乎一片。
“阿爷,饿。”
“娘,我想吃粥。”
“爹,别把我卖了好不好。”
从来都是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怜苦命人。
老天爷,它不长眼哇!
这一地被糟蹋的粥和腌菜,最是让这些官兵们心痛。
这样的灾年,还不珍惜粮食!
周围的几个大人已经没有了气息,只能从他们脏污的衣服上,勉强认清胸口绣着的“慈幼堂”三个字。
这个年纪最小的,伤最轻,却因被踩踏,断了几根肋骨,伤到了脏器。
能活到现在,全凭一口气吊着。
这样的硬骨头,就连官兵们都佩服不已。
他们将其余几人的尸体,还有仅剩一口气的齐大瑞带上马,朝着慈幼堂的方向飞奔而去。
在到门口时,齐大瑞回光返照,睁开眼,最后看了眼他的家。
缓缓露出一个极浅极浅的笑,闭上的眼睛再也没能睁开。
睫毛上挂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珠。
齐大瑞的葬礼办得不算简陋,一副薄棺下葬,随葬的是那把他心心念念的刀。
陈管事亲自替他擦洗了身体,换上新衣服。
掀开衣服的刹那,陈管事泪如雨下。
遍体鳞伤,腹部凹陷,脸被打肿都快认不出来。
下葬的时候,陈管事哭着不停喊“老十三、老十三”。
“下辈子投胎去富贵人家,别再吃这样的苦了。”
公西玉泉心里很不好受,把自己关在房中,消化了很久才接受这个事实。
他再也看不到那双渴慕着自己的眼睛了。
江泽在接到消息后,马不停蹄立刻赶来。
公西铁牛是副将,留守申州待命,没有第一时间过来看儿子。
他也不是很在意。
人找到了,还活着,活得挺好,没断手断腿,他就很满意了。
自己来这一趟是对的。
这一身的福气,到底还是分到儿子身上了。
“臣拜见殿下。”
三皇子把江泽扶起来,愧疚不已。
“都是本皇子无用,累得济阳公从京中跑这一趟。”
“殿下无需自责,江南民变之烈,是朝廷没能预料到的。”
三皇子与他寒暄几句后,不得不鼓起勇气,厚颜向他借钱。
“先前幸赖江大夫替我诊治,只是公西校尉带我逃难时,细软全丢在了路上,拿不出诊金。”
“济阳公放心,等本皇子回申州后,立刻就让人回京跟父皇母后要钱还上。”
济阳公根本不在意这点小钱。
撑死了几两银子。
用小钱,买来圣上和皇后对自己的青睐,是非常划算的买卖。
“不知殿下需要几两银子?”
三皇子也不知道,只能带着出钱的江泽去找翻晒药材的江采春。
在看到江采春的刹那,江泽的眸子立刻紧缩起来。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方方的额头,圆润的下巴,精致的鼻梁。
脸型轮廓太像自己母亲了。
“江大夫,我来付诊金了。请问总共是多少银子?”
江采春想都没想,张口就道:“你是有钱人,多给点,四舍五入,就给我十两吧。”
江泽在他们的对话间,醒过神来,从钱袋子里取了十两银子放到江采春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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