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立下足够多的功劳,如何能服众?”
“外人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
“即便如我爹,偌大的军功在身,民间官声好成那样,屁股底下的相位,照样不那么稳当。”
“这还是圣上保驾护航的情况下呢。”
“若是有朝一日,我爹露出破绽,定然被群起而攻,下场不比掉下榜首的崔氏好到哪儿去。”
崔绩知道,裴萧萧说的没有半分虚假。
崔氏和裴家,看似水火不容,实际上却是一体两面。
崔氏倒下的那天,那就是裴家兔死狐悲的时候。
反之,裴家全家斩首的那天,崔氏也会暗中祭奠一番。
他们两家,一个看似权势滔天,一个仿佛承载数百年,实际都不过是史书上的几行字,内里酸楚唯有自己明白。
裴萧萧说的对,自己拿出来的砝码还远远不够。
想保下整个崔氏,光一个父亲还不行。
先前心中摇摆不定,的确是自己想岔了。
能明白自己痛苦的,唯有裴家了,也只有他们,才会尽心竭力地帮助自己。
所幸只是想,还未曾开始行动。
一直观察着崔绩的裴萧萧,已经从他的脸上看出了抉择,嘴上却依旧不肯放松分毫,唯恐会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如今的崔氏,与我爹何其相似。你想要保下崔氏,与其说是借助我爹的权势,倒不如说是为了找上我爹背后的陛下。”
“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崔鄂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普天之下,能保得住崔氏的,除了陛下,还有谁?”
“陛下乃是天子,他想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谁能忤逆?”
“只是崔绩,你应当知道,崔氏内部还是需要推出来几个人的,全都保下,不可能。”
“否则今日是崔氏,明日是乔氏,各个见了谋逆大罪都不会抄家灭族,谁有能力都来这么一遭。”
“那大晋的国祚,还能长久得了?”
崔绩抿了抿嘴。
“不错。”
他的眼中流露出痛色。
前世就是这样,是他父亲先开的头。
等高源景登上皇位后,一个个血脉离得近的皇族,全都冒出头,纷纷扯起清君侧的大旗,拉拢各大世族作为助力,开启了一场又一场的乱战。
大晋在当今圣上手中,已经有了疲态,开始走下坡路,哪里还经得起内战。
三大边境不断内缩,周边各国不停蚕食大晋的国土。
国内百姓民不聊生,处处可见饿殍枯骨。
死去的老人,怀中抱着饿得皮包骨头的孩子。
壮年男女,纷纷倒在自己的人刀剑之下。
他要找的,不单单是能保崔氏之人,更是要找心怀天下之辈。
没有比裴文运更合适的人选了。
找他,就是找圣上。
这是高家的天下,没有谁,会比圣上更在意自家这一亩三分地。
崔绩整理了下思绪,缓缓对裴萧萧说起前世的事。
“你……走了之后,我又活了三十六年。”
“这三十六年里,发生了许多事。”
崔绩慢慢地回忆着。
从裴萧萧死后,再到自己参与到父亲的谋逆大计中,扶持高源景这个傀儡皇帝上位,崔氏重新占据了朝堂。
圣上与裴文运苦心经营十几年的局面,被彻底推翻。
庙堂再次沦为世族之间争夺的地盘。
凭借从龙之功,崔氏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庙堂第一。
可灾难,也从高源景登基之后,开始一点一点地显现出来。
裴萧萧静静听着崔绩的回忆,没有出声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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