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儿别怕,为夫在。你身子抖成这样,可是被什么事吓到了?”
沈秋辞红着眼看向他,声音发颤道:
“方才裴大人许了我去暗牢看望母亲,我去时母亲似乎才哭过一场,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憔悴。她说兜售福寿膏的事是她做的,又知道此事要经了三司会审,她害怕丢人,与我没说两句话,便趁我不注意,一头磕在了墙上昏厥过去。母亲流了很多血,我怎么叫她她都不应,连呼吸都已经变得很微弱了......”
“你说什么!?”
今日,裴远舟在赌桌上得知了裴老夫人被大理寺抓走的消息后,马不停蹄就赶去了大理寺要人。
他来了大理寺好一通闹,奈何却连裴承韫的面都没有见到。
一直等到了晚上,直到沈秋辞也寻过来时,裴承韫才念着她是忠勇公嫡女的份上,肯出来见他们一面。
裴远舟以害怕裴承韫对裴老夫人严刑逼供为由,嚷嚷着要去暗牢见一面裴老夫人,确保她无恙。
裴承韫果断拒绝了他,
理由是他为男子,万一去了暗牢闹起事来,反倒平添麻烦。
后来双方各退一步,裴承韫这才同意了让沈秋辞入暗牢去见裴老夫人一面。
谁能想到竟会闹出这么大的事来?
然而裴远舟此刻担心的,并不是裴老夫人畏罪自戕昏厥一事,
而是沈秋辞口中所言那句,裴老夫人认下了罪行。
裴远舟心神恍惚,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是沈秋辞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拉着裴承韫的衣袖,焦急道:
“还请裴大人快些请了郎中来给母亲医治,或许还可有一线生机!人是被裴大人抓回大理寺的,如今尚未受审定罪,倘若真闹出了人命,相信裴大人也不好交代!”
闻言,裴承韫双眸微眯打量着沈秋辞。
方才她说要进去送裴老夫人最后一程,替她枉死的长姐报仇,
那么此刻裴老夫人应该已经断气了才对。
可她为何还要说,人尚有微弱的呼吸?
裴承韫原先还困惑着,可只消沈秋辞一个眼神的示意,他便立马明白了沈秋辞的意图所在。
于是佯装出一副慌乱模样,立刻便着人去请郎中来。
怎料裴远舟却道:
“我亲自去!”
他转身快步离去,临跨出门槛之际,回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裴承韫,喝道:
“我母亲若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必不与你善罢甘休!”
人走后,
沈秋辞和裴承韫看着他冒雨而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一片雨水朦胧中,彼此相视一笑。
“长嫂此举,意在诛心?”裴承韫问。
沈秋辞轻笑着摇头,“我是撞破了她的脑袋,却不会要了她的性命,她也的确一息尚存。”
她垂眸,若无其事地摆着手头算了算,“以她伤处流血的速度来看,若是半个时辰之内,她能得到医治,应是还能捡回一条命。”
她缓一缓,唇角勾起的笑意格外冷冽,
“至于她能不能活下来,全都得仰仗他这个好儿子,肯不肯给她留一条活路了。”
与此同时。
离了大理寺的裴远舟,一路朝着上京最有名的医馆飞奔而去。
狂乱的雨点如同碎石子一般拍打在他的脸颊上,
而他早已乱了的思绪,已是让他顾不上身体的疼痛了。
他不得不承认,他私心里,其实是盼着在这样的大雨夜里,医馆会大门紧锁。
只可惜他来时,医馆廊下点了灯,隐约还能隔着窗户瞧见里头晃动的人影。
裴远舟站在医馆门前,叩门的手举起又落下,
他心里很清楚,裴老夫人的身子本就不大好,若是耽误了医治,人很可能会救不回来。
人死在了大理寺,裴承韫作为大理寺卿,定然逃不了干系。
或许......
他可以利用这件事来威胁裴承韫?
告诉他裴老夫人至死想要保全的不过是一个名声,不想落个晚节不保的凄凉收场,
如今人已经死了,做了再大的错事,也算是得到了惩罚。
这件事便该息事宁人,到此为止。
如此一来,三司会审自不会去审问一个死人,这家丑自然也就不会外扬,
他仍旧是风光的丹阳候世子,是来日的丹阳侯。
纠结之际,裴远舟脑海中忽而闪过了裴老夫人从前对他的教诲,
他年少时,裴老夫人总对他说:
“儿子你记住。做人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将自己的利益摆在最前头。任何有可能挡住你前路的绊脚石,你都要狠下心来,将他们铲除殆尽!如此,你这日子才能过得顺风顺水,明白吗?”
裴远舟从前或许不懂,
但此时此刻,他却是领悟了个通透。
他从医馆廊下渐渐后退,重新立在暴雨中。
继而回过身来,冲着大理寺的方向双膝砸地跪下,哭着低吟道:
“母亲......”
“儿子不孝,若有来生,儿子定会好好奉养报答您!”
话落,
用力叩首三记,溅起一片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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