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说口说无凭,但封公公伺候皇帝数十年,他就是皇帝的另一双眼耳。
他听见的事,就等同于皇帝也听见了,
皇帝是天子,他信了什么,便是什么,从不需要证据。
现在裴远舟下了狱,那裴剩下能继承侯爵之位的,不就只剩下裴承韫一个了?
裴远舟恼羞成怒,用力拍砸着牢门,冲裴承韫喊道:“你这个王八羔子!你就是故意诓我来着!你让封公公守在门外,故意引着我说出那番话来证明你的身份!不就是看上了侯爵之位吗?”
裴承韫不语,只含笑看着他的无能狂怒。
裴远舟拿他没办法,只得向封公公解释道:
“封公公方才在门外应该也听见了,是裴承韫他说他能想办法帮我洗脱嫌疑,故意引导我说出那些话的!我为了保命,才会胡说八道!我所言并非是实情,当年滴血验亲一事无人做假,他裴承韫就是个实打实的野种!”
裴远舟情绪激动异常,他连喊带喘地说完了这番话,可换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当年事,他的确不知情,可他说谎话的本事又实在是太过厉害,
厉害到嘴皮子一翻,就能绘声绘色的将假的给说成真的。
半晌,才封公公问他,“世子既说自己清白,又为何需要向裴大人扯谎拉近彼此关系,让他帮你洗脱嫌疑?”
“这……”
“好了,此事真假,世子无需跟我解释。咱家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都会原原本本地告诉圣上,你若想解释,来日有机会去了御前,再亲自跟圣上解释你这些胡话吧。”
说完又向裴远舟象征性施了一礼,
“明日一早世子还要上堂受审,今夜便早些歇着吧。”
话落,转身向暗牢外走去。
裴承韫先封公公一步走到牢门口,将石门打开,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封公公却是笑道:“裴二公子先请。”
这句裴二公子,摆明了就是故意要说给裴远舟听的。
人群纷纷退出暗牢,带走了裴远舟眼前的光。
牢门被重重合上。
无边的黑暗与死寂,再度向裴远舟席卷而来,
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似地瘫坐在地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明天开堂受审,审问的结果是什么,能不能还他一个清白,都已经不重要了。
就算还了他清白又能如何?
裴承韫成了裴二公子,再也不是身份不清不白的野种,
裴承韫又如此优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能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坐稳,足见皇帝对他的喜爱。
如此一来,这丹阳侯爵的位置,哪里还能轮到他裴远舟去承袭?
整一晚上,裴远舟都未曾合眼。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打从出生开始,他就没有受过半点苦,更别提如今这样的牢狱之灾。
当然,导致他睡不着的原因,除了这样阴暗逼仄的环境外,还有他此刻的心境。
从他懂事以来,知道丹阳侯的爵位是可世袭之后,他便已经开始盼着老侯爷早些离世了。
这样一来,就再也没有人逼着他学这个学那个,也不会有人因为他稍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就对他动辄打骂。
裴远舟算不清自己熬了多少年,才终于熬到老侯爷驾鹤西去。
原本唾手可得的爵位,却在一夜之间,竟要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指缝间溜走?
他怎能甘愿!
他一直都在懊悔今日着了裴承韫的算计,反倒从未因为明日的受审而担心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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