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杨华梅如何劝花姐,花姐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回了灶房吃饭,绝对不跟杨若晴他们一桌吃饭。

杨若晴清楚花姐这类人心中的想法,那就是封建社会制度下,人和人之间那种森严的等级观念,早就镌刻进他们的心灵深处去了。

看到县老爷,或者县老爷的夫人,他们本能的就想要下跪,这是对权威的畏惧。

而自己的身份,是将军夫人,这层身份原本可是远凌驾于县令夫人之上,但是因为自己又是出身老杨家的缘故,随着老杨家众人一起过来这边,以杨华梅娘家侄女的身份,如此一来,这些乡里乡亲的亲戚关系,便无形中冲淡了那种权威带来的压迫感。

但你要说让花姐一块儿吃饭,这原本是出自一份好意,但很可能会适得其反,让对方被惊吓到。

所以杨若晴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不想让花姐为难。

而徐元明也能明白花姐的内心所想,徐元明更明白杨华梅的用意,杨华梅这是非常的高兴,所以才对花姐发出了邀请。

但是花姐不敢啊,也不能啊,所以徐元明打圆场说:“梅儿,你吃饭,随她去吧,在哪吃都一样。”

谭氏也拉扯着杨华梅坐下,道:“她就是过来帮忙干活的,是拿钱办事的,一个桌上吃饭是给她面子,不叫一个桌上吃饭也是情理之中,不能搞乱了套,你是主人!”

得,谭氏是真不能随意开口说话的,这一张口,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违和了。

若是徐元明不在这里,倒不觉得什么,可当着徐元明的面,谭氏这样说他的表姐,这就叫徐元明心理不高兴了。

杨华梅面上也跟尴尬。

连带着老杨头喝到嘴里的酒都失去了滋味。

但这一切对杨若晴构不成半点影响,因为她是深刻明白谭氏那张嘴的厉害。最好的破解法子就是接着吃饭,假装没听到。

杨华梅刚坐下就听到自家老娘这么说,她当时就尬在那里,边在桌子底下用脚碰谭氏的脚,压低声道:“娘,你别那样说,花姐是老徐是表姐,是我们家的亲戚,她是过来帮忙的,不是冲那几个子儿!”

谭氏下意识就抬起头要反驳,桌子底下,杨华梅用力踩住了谭氏的脚,并且还一个劲儿的朝谭氏递眼色。

老太太也不傻,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先前那话说的,好像确实或许有那么一点点不给徐元明面子了。

不仅老闺女梅儿在暗暗宣告着不满,老头子也坐在对面目光阴沉的盯着自己。

谭氏想了想,又咳嗽了声,赶紧找话题补救。

于是用筷子指着面前桌上这一大桌菜,说:“不过话说回来,这花姐干活确实利索,瞧瞧,这才屁大个功夫,就整这一大桌的菜,辛苦了!”

大家听到谭氏又开始夸奖花姐,堂屋里的氛围顿时轻松了许多。

杨华梅偷偷瞥了眼徐元明那边,赶紧笑着说:“可不就是么,花姐很能干,这趟她能放下家里活计专门过来照顾我,是看了老徐的面子。”

徐元明也是个精明人,也笑着接上杨华梅的话:“我外祖那边表兄弟姐妹有七八个,唯独这花姐和我关系最好,打小我们两家就走动多,她把我当胞弟呐!”

老杨头也点头,连声说着:“不错不错,幼时的情分最真,还能保存到成年后都能互相扶持,就更是难得了!”

老杨头又当着徐元明的面叮嘱杨华梅:“梅儿啊,花姐是徐元明的表姐,也就是你的亲表姐。”

“你可得懂事,不要因为花姐是拿了工钱的就使唤她,那可不行,她是亲戚,你要尊重!”

“换做别的亲戚,就算你给工钱,人家都不一定乐意来干这脏活累活!”

“爹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的。”

还是老杨头一番明事理顾大局的话给足了徐元明面子,饭桌上的气氛渐渐放松下来,徐元明拿起酒壶过来双手帮老杨头倒满酒,岳父长岳父短的配着酒。

杨华梅则拿起大勺子,把那些鸡汤啊,大肉圆子啥的,一股脑儿往谭氏碗里舀。

“娘,多吃点,到了闺女这里,就不要见外,敞开了吃。”

“我不见外,我想吃就吃啥!”谭氏端着碗筷,喜笑颜开。

杨华梅把桌上清炖的老母鸡的鸡腿让徐元明帮忙撕下来,分给团团和圆圆。

“这是专门留给你们俩的,鸡腿最好吃!”杨华梅慈爱的望着两个小侄孙。

俩孩子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望向杨华梅,脆生生说:“谢谢姑奶奶!”

“好,乖!”

“晴儿,你吃啥……”

“姑姑,你给我爷奶夹菜就行了,我可不用你招呼,更不需要你给我夹菜,我自己夹,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多自在呀!”杨若晴笑嘻嘻说着。

庄户人家最质朴了,但凡家里有亲戚朋友过来吃饭,那都是竭尽所能的搞一桌菜。

然后男主人劝酒,女主人就拿着公筷啊,大勺子啥的,随时等候在旁,眼疾手快就赶紧给亲戚朋友打菜。

哪怕你的碗头已经堆成了小山包,再也堆不下了,但是主人家还是一如既往的为你添置饭菜,生怕你过来做客没吃饱。

这就是来自庄户人家的质朴和热情。

杨若晴也见识过一些所谓的大户人家的生活品质。

大桌子旁坐了客人,每个人面前的餐具特别的讲究,精美得如同艺术品般。

吃饭之前丫鬟端来好几块帕子,擦手要擦好几遍,等到真正开吃的时候,比如说上饺子,每个人面前的盘子里就放那么一只饺子。

然后告诉你这饺子是用啥样的麦子粉和的面,里面的饺子馅儿是用猪身上某个部位的肉,经过怎么的一系列人工的处理,再用山里第几茬的笋尖儿,或者菜心来调制,各种调料的把控是请的哪个酒楼的掌勺大厨,最后用怎样的水来上锅蒸。

整格用的是怎样的竹子削成了竹片,甚至包括锅底的柴火,用的是梨子树的木头?还是苹果树的木头?

总而言之一句话,你面前盘子里的这只饺子,它不再是一只饺子,而是一只集了无数人辛劳和智慧的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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