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膳后,沈柠与谢云清道别,正要按太后要求回去太后身边,沈程希找来了莲池苑。
“柠柠,我听娘说,你要陪青柏去北海府。”
沈程希知道妹妹与自己不亲,便是想说什么都没立场,神情忐忑小心翼翼道:“往北一路去,荒野茫茫,贫穷也危险,柠柠你是个姑娘家,你……”
沈柠起身:“时候不早了,我要去太后那里了。”
沈程希的话戛然而止,然后窘迫道:“哥哥知道自己没立场劝你,只是、只是……柠柠你一路小心,还有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娘的。”
沈柠嗯了声,冲他淡淡点点头,越过他走了出去。
七月刚吃完东西洗了手,欢快迎上来与沈柠一同出府。
看着主仆两人边走边说笑的亲近模样,想到那个他只是点头之交的沈青柏,沈程希心中一片酸涩。
妹妹是这样重感情的人,只是他不配……
沈柠没怎么在意沈程希,毕竟她不缺关心她的人,也不缺人去关心。
进宫路上,她又折去店里看了苏涟漪,跟苏涟漪说了前往北海府的事后又安慰了好半天,这才回去宫里太后那边。
进宫的时候恰好太后正准备用晚膳,沈柠正好赶上吃饭。
玉带虾仁、金鱼鸭掌、牡丹鱼片、如意素鲍丝……沈柠筷子抡得飞快。
太后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你家若是养不起你,就待哀家这边,省得一副吃不饱饭的样子。”
沈柠高兴点头:“那感情好,御厨做的菜可不容易吃到。”
桂嬷嬷在旁边笑呵呵:“有乡君陪着用膳,近日太后娘娘胃口都好了许多。”
太后在旁边凉凉道:“那是哀家怕自己吃的慢了被某只猴子吃光了。”
沈柠不答应了:“臣女又不是七月,吃不了那么多。”
正在隔壁大口吃饭的七月:……?
等到用完晚膳后,沈柠又拉着太后往御花园走了好大一圈消食,然后才放老太太回去慈宁宫。
太后累得直瞪她,沈柠笑嘻嘻:“臣女知道自己惹太后厌烦了,这不就打算跟太后娘娘请辞,好让您眼前清净点。”
太后一顿,然后移开视线淡淡道:“陪着我一个老婆子是委屈你了,想回便回去吧。”
桂嬷嬷满眼担忧连忙朝沈柠使眼色。
沈柠顿了一瞬,走上前,直接蹲坐到太后对面:“太后,舍弟沈青柏被任命提调官,将带兵押送两千乱民俘虏往北海府去修筑城防,此去山高路远危难重重……臣女准备陪他走一趟。”
太后猛地一愣,回头:“你莫不是疯了,往北海府去?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沈柠点头:“臣女知道。”
太后还想说什么,可对上沈柠平静带笑的神情,便知道她已经打定主意了。
“哀家去寻皇帝,让他换个人罢。”
沈柠伸手握住老太太的手:“多谢太后,只是,任命文书已下,舍弟已经调兵遣将,不日即将启程……怕是不好转圜,况且,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陛下怕是不会更改。”
这么些日子在宫中,沈柠已经知道,嘉平帝的确十分爱重皇后,除了些关乎社稷之事是与徐阁老等内阁大臣商议,别的事,皇后都能说得上话。
太后明显也明白了,面色沉沉:“是因为上次你帮哀家的事,所以遭了皇后记恨?”
沈柠原本可以顺势说是,让太后再记她好大一个人情,可最终她还是摇了摇头:“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其中缘由,如今不便与您细说。”
太后竟然也没追问,静静看她半晌,然后问:“所以,你昨日自己带着叶恒去了周家,给周平开了好些调理的方子,就是准备离京了?”
沈柠嗯了声:“太后您待臣女不薄,臣女知道您忧心周大人身体,便想着略尽绵薄之力,关于周大人的身子,我也跟叶恒商议过了,之后换方诊脉他会上心。”
说完,她回头喊七月进来,将一个小瓷坛放到桌上:“上次太后您说臣女做的小馄饨不错,其实是因为这十三香……这里面是臣女自制的,留给您,这是十三香的方子,当臣女送您的寿礼。”
沈柠将装了十三香方子的檀木盒子放到瓷坛旁边。
太后冷着脸:“连寿礼都送了,莫非哀家的圣寿节你都不打算回来?”
沈柠笑了笑,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往北海府去她都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自然不敢保证能赶回来。
下一瞬,太后忽然伸手拉起来,让她坐到旁边。
“其实哀家一直有些庆幸,庆幸当初被老七搅了我给你指婚周家……那件事,你不要怪哀家。”
沈柠连忙道:“怎会。”
太后止住她的话:“哀家知道,当初你心中肯定是有怨气的,但也知道,你如今已经不怨哀家……”
平日里太后对沈柠似乎都是横眉竖眼冷嘲热讽居多,可这一瞬,她却像是寻常人家的长辈,拉着沈柠的手话家常。
“到了哀家这个年纪这个位置,心中惦记的人着实不多,其实你不知道,哀家以前也是苦日子过来的……
那时,我父亲是犯官,被发配淮南,路上又遇到山匪打劫,一家人险些饿死在半路上……哀家那时九岁,我弟弟七岁。
爹娘吃树皮野草,将仅存的干粮留给我们两人,可因为我生病了,弟弟偷偷把吃的都给了我……”
太后眼中满是泪意:“他才七岁,骗我说他吃过了,自己饿的吐黄水,差点丢了命……后来我父亲起复,家中锦衣玉食,直到如今,哀家都忘不了那时饿的五脏六腑抽搐的滋味儿。
弟弟那时坏了身子,后来一直身体弱……如今,他就留了平儿一个孩子,若是照看不好平儿,哀家死后无颜面对我那可怜的弟弟……”
太后拉着沈柠的手:“你是好孩子,哀家明白你想护着自己亲人的心……哀家不拦你,只是,若是可能,你要回来给哀家祝寿,记住没有?”
沈柠低头吸了吸鼻子:“嗯。”
翌日清晨,太后下了懿旨,封乡君沈柠为永安郡主,赐封地北海府……
沈柠听到的时候,忽然就鼻头一酸。
对这个老太太,她的出发点便是抱大腿,虽然后来也存了真心,却没想到老太太这样大方且护着她。
郡主的身份比起乡君高了不止半点,更不要说永安这个封号,还有封地。
北海府靠近边城,贫穷且荒乱,没人会眼馋,可此次沈青柏任提调官往北海府,沈柠要想名正言顺一路护送,这个郡主的身份与北海做封地便是她最稳妥的理由和倚仗。
而且等沈青柏到了北海府,那便是她的地方了,也不用担心受人欺压……
可以说,老太太在自己权力范围内,替她考虑了所有。
知道她要走,太后没露面,沈柠跪下来,冲老太太的寝殿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这边,沈柠紧锣密鼓为前往北海府做准备,另一边,定王殿下在一日没等到沈柠上王府进行“交易”后,终于得到了沈柠要往北海府去的消息。
封了郡主?
她自己陪她那个弟弟去北海府!
这是宁肯自己以身犯险都不肯从了他……呵!
旁边,承影看着自家主子铁青的面色,恭敬提议:“不过是郡主,在主子面前不算什么,若主子生气,不如属下现在便将人绑来?”
旁边的赤霄蓦然睁大眼,满脸震惊。
萧南谌微僵……顿了顿,冷嗤一声:“也就姿色平平,还不值当本王那般大动干戈。”
“不愿意正好,也省得本王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为难。”
说完,定王殿下便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走开……
等到主子离开,赤霄扭头看承影,承影耸肩:“方才不过是试探。”
他解释:“邢云寻到了南疆巫医,那巫医让他问殿下如今的状况,我方才便是试探……以殿下如今行事,若真是性情彻底改变,怕是已经将沈乡君,哦不,将永安郡主掳来做禁脔了。”
说完,承影微笑:“可殿下并没有,只是自己生气,总归还是不舍得伤害永安郡主的。”
赤霄呵呵:“因为主子已经要退婚了,他不在意便自然不生气。”
“不在意?”
承影露出神秘的微笑:“你对殿下一无所知……”
就在这时,两人忽然侧目。
只见,方才定王殿下坐过的那把铁木椅子,一侧扶手毫无预兆忽然碎裂成渣掉了一地。
那是方才萧南谌手握过的地方。
承影努努嘴:“这是不在意吗?”
铁木都捏成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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