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心里不免腹议,那个便宜岳父藏得真够深有,有着这层关系却一直不跟他明说,让他一直以为只能自力更生。
丁以忠深知吴山的为人,似乎亦是看出了林晧然那个小心思,却是忍不住发声而笑。
他跟吴山是嘉靖十三年的同科举人,并一同前往京城赴考。只是吴山的才学远在他之上,次年便金榜题名,成为风光无限的一甲进士,而他蹉跎三年才中得二甲进士之末。
在进入官场后,二人并没有断掉联系。而吴山在吏部左侍郎的位置上的时候,还拉了他一把,让他得已出任广东按察使。
现如今,不说吴山对他有着恩情,而且曾经写信让他帮忙照顾一下林晧然。在今天这种情形之下,他又怎么可能不会出手相助呢?
到了南门,林晧然才下车,目送着丁以忠朝着香山县而去。
曾经有人说过:在任何政治斗争中,正人君子必败,而小人必占上风。因为正人君子为道义而争,而小人则为权力而争,结果双方必各得其所,好人去位,坏人得权。
林晧然不想去做正人君子,所以只能去做一个争权的小人。而这一次他想要战胜汪柏,那不仅在明面上做事,亦要在暗地里做事,绞尽脑汁想着办法除掉这个拌脚石。
接下来的数日,汪柏竟然是出奇的平静。
在大家以为事情已经过去的时候,仿佛投下一个深海炸弹一般,汪柏竟然要弹劾林晧然,并邀请大家一起联名上书朝廷。
一时之间,整个广东的官场当真是风雨欲来之势。
这么多天已经过去,大家亦是醒悟过来。这出兵夺回濠镜之事,若背后没有其他大佬的支持,林晧然怎么可能同时调动神电、广海两卫。
经过多方打听之后,便知晓在后面支持林晧然的人正是两广总督王钫,这位在两广地区权力滔天的大佬,徐党的核心人员之一。
很显然,这一场风波表面是由林晧然引起的,但极可能代表着王钫的意志。
现如今,汪柏选择拉着他们一起收拾林晧然,却是让一些官员感到为难了。
若是他们不去的话,必然会得罪这个“土皇帝”汪柏,但若是去的话,那就会得罪两广总督王钫,甚至还有按察使丁以忠。
虽然有传闻王钫要被调到南京养老,而丁以忠亦要调住他处任职,但这终究是一种传闻。如果事实并不是如此,那他们极可能就会倒大霉。
布政使司衙门。
额头还缠着白绢的汪柏脸色阴沉地在首座坐着,而两边则有着布政使司的属官、按察司的一些官员,还有其他衙门的官员。
汪柏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愤怒了,被一个小人物挑衅了权威不说,而且还被对方从后面闷了一棍。
他没有借题发挥,倒不是他好脾气,不想给林晧然扣上“殴打上官”和“以下犯上”的罪名,而是他丢不起这个脸。
若是将事情闹大的话,林晧然固然是失了形象,但他又何尝不是颜面扫地呢?
他堂堂的一省布政使,跟着同僚打架亦就罢了,还被一个下级官员直接打昏在地,这传出去反倒会成为整个大明的笑柄。
只是这一口气,他却无论如何地咽不下去,他要让那小子付出最惨重的代价。
正是如此,他这些天一直在搜罗林晧然的罪证,打算联合大家一起上书朝廷。哪怕那小子后面有着礼部尚书撑腰,他联合这么多广东官员一起上书,朝廷必然还是会偏向于他这边。
有一种正义,并不管对与错,而是往往会站在多数人的一边。
为了能够达成必胜的目标,他亦是花费了一些心思,打算将弹劾的重点则是放在新打听到的一件事情上。那就是在春节期间,那小子竟然将江家的宅子烧掉了。
官员讲究的是德行,哪怕再如何生气,亦不能将人家的祖宅给烧了。就像做任何事都要有底限才行,你动动就挖人祖坟,这事绝非君子所为。
另外就是一些很常见的贪墨、家奴为非作歹、侵占田产、纵横自己族人横行乡里,将林晧然塑造成一个无法无天的官员形象。
汪柏相信,只要将这事情捅上去,哪怕吴山能帮着林晧然避过罪责。
他冷冷地望着大厅中的所有官员,当众便公布了林晧然的五大罪状,任谁都觉察得到,蕃台大人这时的眼睛藏碰上怒火和杀机,极有气势。
弹劾的奏本已经写好,正静静地摆放在中间的桌面上,而汪柏扫视众人询问道:“你们谁愿与本蕃台一起联名?”
“我愿意!”
谁都没有想到,率先表态的是广州府同知刁来西。他在意识到在恩师王钫那里注定得不到重用后,便转而打算抱汪柏这条粗大腿。
“我愿意!”
“我愿意!”
“我愿意!”
……
在这里的官员之中,大多数人还是选择站在了汪柏这边,竟然是在争先恐后地抱着汪柏的大腿。
毕竟汪柏身兼着布政使司和巡海道副使两个要职,又深得圣上的眷顾,反观王钫和丁以忠都是要离开广东之人,这里以后仍然是汪柏的天下。
何况林晧然确实是犯了过错,在这上面签个名,亦不算什么。
当然,亦有人坐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并没有签字的意思。
汪柏看着群情涌动的众人,捋着花白的胡须,满意地看着这一幕。至于那些没有动静的人,他亦是暗暗记下,打算以后再进行算账。
以着他如今的能量,自然不好对王钫开战,但只要拿下这个小卒,亦能巩固住他的地位。
到时他将那条大黑船和加莱内尔的儿子交给佛郎机人,以换取那梦寐以求的十斤龙涎香,得到圣上的恩宠,一切都将会恢复原样。
“圣旨到!”
正是这时,外面的院子突然传来了一个公公尖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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