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杀戮,一直持续到日头昏黄,才渐渐停歇。
慕治琛浑身是血,连头发丝都在往下滴血,刀柄上缠着的布条也被鲜血浸透,握在手里,十分黏腻滑溜。
他将长刀扔了,扯起衣摆擦手,其余士兵分成三股,一股留守,一股去搜索是否还有漏网之鱼,一股忙着清点伤亡。
马副将捧来干净的水,供他擦拭清洗。
对着清水,慕治琛看清了水中倒映出的自己的模样。
还别说,他这副尊容,真是又丑又可怕。
幸好没让那丫鬟跟着,他有些想笑。
小丫鬟不知天高地厚,倔强的想要跟来,她哪里会知道战争有多残酷,而这样血肉横飞的场面,她见了,又能承受得住?
她胆子那么小,还不得被吓疯了。
有士兵搜出几箱金银珠宝,都是那群土匪抢掠得来的。
慕治琛只扫了一眼,便道:“同之前缴获得来的一样,拿出一部分给弟兄们分了,尤其是伤亡的兄弟,记得多贴补一些给他们家人,剩下的登记造册,带回去交给朝廷。”
若一点不留,圣上见他剿了那么多山头却空手而归,又该不满了。
他讽刺的扯了扯唇角。
“是!”
他一向对手下大方,众士兵跟着他打仗也从来不畏生死,在战场上拼杀,不仅死的光荣,家里还能拿到不少补贴,死了就死了,怕什么。
又有一队士兵拽着十几个女人过来。
“将军,她们说自己是被那帮土匪抢来的,怎么办?”
慕治琛一个一个的扫眼看去,女人们有的手上抱着孩子,有的衣不蔽体手上脚上还被铁链绑着,俱都低头瑟缩着哭泣。
他转开目光,淡淡的吩咐:“让胡少.将去问清楚这些人家住哪里,可有去处。”
胡少.将就是那位年轻将领,听到吩咐,放下手里清点的活,走过去,蹲下身。
他长得年轻,脸也嫩,比起其他粗鲁的莽汉,看起来要和善多了。
女人们有口齿伶俐些的,纷纷鼓起勇气回他的话。
慕治琛走到一边清净的地方,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往地上一坐。
抱起长刀,用先前擦手的衣摆,慢慢将刀背和刀柄上的血污擦去。
擦着擦着,他突然皱了皱眉,往天上看。
日头已经彻底落了下去,快要入夜,倦鸟早已归林,天空连只鸟都没有。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看,那感觉就来自天空。
天空?
慕治琛觉得好笑,难道是漫天神佛看他如此杀戮,恶业缠身,对他不满?
他口中嗤笑一声。
不再去管,低头继续擦刀。
胡少.将过来回话:“只有两个有家可回,其余的各有各的难处。”
慕治琛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然后说:“你去安排一下,有家的送回家,回不了家的给点银子,让她们自己想办法过活。”
他不是圣人,也当不了圣人,能做的只有这些。
胡少.将既觉得同情,也有些头疼:“那孩子怎么办?她们有的说不想留着土匪的野种。”
还有人,甚至想交给他们,让他们随便处置。
随便处置,也就是同土匪一样,斩杀了的意思。
人之常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天快黑了,再留下去,山路不好走。
慕治琛站起身,漠声说:“不愿意留的,就将孩子送去慈幼局。”
慈幼局是专门收容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儿,或者家里条件不好实在养不起的弃婴。
胡少.将一拍额头,松口气般笑了:“属下怎么没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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