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熊熊,金黄色的火焰从门窗开始,越烧越旺,若凶残而贪婪的巨兽,吞噬掉整个屋子。
木质摆件在大火里发出噼啪爆响,不管原本多华美坚硬,没过一会都化为了灰烬。
浓烟四起,被捆住双手双脚的云裳趴在地上,用尽全力,用脑袋将两个孩子顶到床底下,这里是离火源最远的地方。
脸上头上都被蹭破了,头破血流,她额头抵在包裹孩子的披风上,呜咽的哭着,恨自己无能为力。
老大看着她痛苦无助,眼底越发晦暗。
怨自己如今的弱小,重活一世,却连身体都无法掌控,只能躺在襁褓中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什么都做不了。
老二听着耳边充满愧疚和难过的哭声,眼神复杂,他想到自己的上一世,他从未见过母亲,也不知道自己的亲娘是谁,只曾听下人偷偷议论过,似乎是个人族的女人。
凤族从上古时期,每一任的主皇都会和凰族的公主联姻,所以,他的母亲注定不该存在。
他也曾幻想过无数次他的母亲会是什么样子,然而在经历了种种的人和事后,他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恨,最后变得麻木,当发现自己重生,当看见自己这辈子的娘后,他其实满心的不以为意。
——直到今日。
他看着这个羸弱的女人,用她单薄的身躯,努力的想要保护他们。
曾经在心底深处渴望的母爱,他在她的身上,清晰的感受到了。
可惜……
老二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房里飘散的浓烟,让他感到窒息,他并没有像普通孩子那般哭闹,只安静的缓缓闭上眼。
耳边的哭声更加压抑难过,他小小的手指动了动,想要安慰她。
别哭,若我还能重来一次,我还来找你做我的娘亲。
羊肠小道,马蹄声如急雨。
两个衣甲破碎的男人一前一后纵马疾驰。
前面那人披散的头发在狂风中肆意张扬,满身的血污,活像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修罗。
“驾!”
“驾!!”
他一下又一下的抽打马臀,马速快若闪电。
胡硕之跟在后面拼命追赶,目光时不时担忧的扫一眼他的背影。
忽的,四周丛林间扑棱棱飞出大片鸟儿,它们汇聚在他们的头顶上方,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竟与他们向着同一个方向飞。
夜幕暗沉,本是万籁俱寂的时刻,诡异的鸟群却在半空中飞掠汇聚,甚至越来越壮大,乌压压占据了半个天空。
它们飞过山林,飞进人类生活的街道,向着某处火光照耀的地方越来越近。
慕治琛两人与鸟群几乎是同时来到将军府坐落的街道。
远远的,他看见自己将军府大门破碎,一地狼藉,独留下一个黑黝黝的大洞,像极了怪物的血盆大口。
慕治琛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心脏骤然剧痛,无边的恐惧和愤怒山呼海啸般席卷了他。
他怒喝一声,驾着马冲进破碎的大门。
“娘娘!娘娘啊……”
自知已无力回天的谢婆子等人,面对冲天的火海和暴起疯魔的百姓,只能跪趴在地痛哭流涕。
“噗……咳咳咳……”容心容安被按在地上,原本干净细致的衣裙上俱是脏兮兮的脚印,因她们忠心护主,在火焰窜起时挣脱了人群的钳制想要冲上去灭火,被几个百姓打到吐血。
容安咳出两口血沫,嘴角染血的回过头,用一双仇恨的眼睛,死死瞪着背后的百姓:“你们害我家娘娘,待王爷回来,他定活劈了你们!”
容心挣扎着骂道:“亏我们王爷还在关外为你们拼死拼活的杀敌,他就该降城,让东渠的铁蹄踩烂你们这身恶臭的骨头!”
按着她们的两个百姓瞳孔微缩,随即恼羞成怒,狠狠扇了她们一巴掌。
“以为老子是吓大的啊?慕治琛早就不是王爷了,他敢对我做什么,他也得给我抵命!”
另一个人吐了口唾沫:“降城??老子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一个降将,能有什么好下场!即使死了也要遗臭万年!”
“大伙儿!看好所有门窗,不能让鬼母和鬼胎有任何逃跑的可能!今个定要让他们命丧火海,永绝后患!”
“烧死鬼胎!永绝后患!”
大火将这一片的天空都烧成了橘红色,浓烟飞到天上,凝聚成压抑的乌云。
却在这时,乌云被冲开,数不清的鸟儿从浓烟中飞出,它们叽叽喳喳,向着底下的人群冲去。
“啊!痛!”
“痛痛痛!我的脑袋!”
“我的脸,我的脸啊!!”
“哪里来的这么多鸟?!它们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这些鸟怎么回事?!好痛啊!救命!”
鸟群实在太多,乌压压凶猛的攻击百姓,人群陷入暴乱,只顾东躲西窜,一时竟自顾不暇。
谢婆子等人见此,顾不上其他,连忙爬起来去找水源灭火。
躲藏在百姓中的那些暗手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里,眼看就要成功,居然碰见这样的变数,不再伪装,纷纷掏出武器想要暗中下手。
“砰——!”
随着一道肉体撞击发出的巨响,骏马嘶鸣间,一个百姓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被撞飞,落地后直接断了气。
那骏马撞人后并没有停,一路横冲直撞的冲进院子,人群里不知谁骇然的叫了一声。
“慕王!!”
紧接着,尖叫声,怒吼声,人群争先恐后,疯狂逃窜,生怕慢一点就会成为马蹄下的烂泥。
慕治琛琥珀色的眼瞳里倒映着炙热的火海,骏马在火海前止步,前蹄高高扬起又落下,他面色青白,看不见血色的唇瓣紧抿,染满鲜血的手掌紧紧攥着马缰,紧到手臂都在克制不住的发颤。
胡硕之落后两步也来到火海前,他震惊的看着这一切:“将军!您……”
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猜这里面应该是有将军特别在乎的人,但他了解他。
曾经重华宫的事,天底下就没几人不知道,但只有慕治琛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他有多怕火。
那就是他的噩梦,是绝对不能出现在他面前的禁忌。
“将军,您在这等着,我去救……”
话未说完,胡硕之只见他一甩缰绳,嘶哑的喝声还留在耳边,人已经伏低在马背上,一个人一匹马,就那么冲进了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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