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说场面话的时候永远都听起来毫无诚意。我不与他计较,讶然问:“夫君何时回来的?”
“刚到。”魏郯说,眉间有些倦色。
我朝滴漏看去,三更刚过。
“夫君怎不事先来信说一声?”我起来,拉过一件外衣披在身上。
“上路匆忙,来不及派人。”魏郯挑挑灯芯,光照倏而明亮。罢了,他站起身来,走到椸前宽外衣。
我独自睡这寝室,便不拘仪容,此时披头散发衣衫凌乱。看到魏郯独自站在椸前,我想到,丈夫深更半夜回来,贤惠的妻子,是不是应该即刻扑上去殷勤侍候嘘寒问暖?
“夫人不必起身,我去沐浴。”正犹豫着,魏郯就像身后长了眼睛,开口道。
我的心一松,却觉得样子还是多少要装下去的:“嗯……夫君路上用膳了么?妾去吩咐庖厨做些羹汤如何?”
“不必。”魏郯穿着单衣,看看我,“夫人歇息吧。”说罢,走出门去。
我听到外面有管事的说话声,坐了片刻,脱掉外衣躺了下去。
睡觉睡到一半被吵醒,我困得很。不用我做什么,最好……心里念着,我闭上眼睛。
我原本想着只眯一下,等魏郯回来再献献殷勤。谁知我沾枕即眠,再睁眼是已经是早晨。
刚想伸个懒腰,我突然发现魏郯就躺在身旁,睡得正沉。
才展开的手脚僵在一般,我小心翼翼地收回来,片刻,把身体挪开一点。虽然从淮阳出来的时候,我们已经说好还做夫妻。可是又是赶路又是战事,我们同寝的夜晚并不多,以至于到了现在,我还不太习惯跟他睡在一起。
隔着一点距离,魏郯的侧脸在窗户透入的微光中线条分明。
我静下来看他,忽然觉得这个角度很新鲜。他背着光,眉眼都隐没在阴影里,鼻梁挺直如山峰,往下,嘴唇和下巴的形状优雅,还有脖颈的喉结……
他动了一下,我愣住,连忙闭上眼睛。
榻微微摇动,我隐约感觉魏郯该是翻了个身。那气息……像是转过了我这面。
我的心提起,更加卖力地装睡。
我不知道魏郯是梦中翻身还是真的醒了,过了会,我想睁眼一睹虚实,忽然又听到他动了一下。
好险……我心里道。可没过多久,一只手伸过来,搂在我的腰上。
我皮肤上起了一阵鸡皮。
那手很不安分,从我的腰抚上我的背,又摸摸我的头发。最后,我的鼻子突然被捏住。
呼吸不得,我再也装不下去,睁开眼睛。
“夫人醒了?”魏郯放开手,晨光中,笑容慵懒。
我摸摸鼻子,心知又被他耍了,又窘又恼。不过还是要装作刚醒来的样子,诧异道:“夫君怎起这么早?”
“行旅之人,睡不惯懒觉。”魏郯伸个懒腰,我听到他松开指骨的“咯咯”声。过了会,他瞥瞥我,“我天刚亮的时候就醒了,一直不曾睡着。”
我:“……”
我脸上的窘意更甚,瞪起眼睛。
魏郯却不理会我,嘴角得志地弯着,从榻上起身。我看到他走到椸前,脱下寝衣,光裸的上身在晨光中浮着细腻的光泽。
乳母曾说过非礼勿视,我想移开眼,又忍不住再看。这不算非礼,心道,我和他是夫妻……魏郯在挑着椸上几件衣服,像是在考虑穿哪件好。我就瞅着那背上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起伏,健壮却不纠结,又紧凑流畅,我忽然觉得,若是魏郯跟我行夫妻之事,我好像也不亏呢……
“好看么?”魏郯突然道。
我:“……”
我真想把他的脸扳过来看看上面是不是安了一面用于窥视的镜子。
“什么好看?”我反问道,乖乖承认的是傻瓜。
魏郯将一件细麻单衣穿在身上,系好系带,转过身来。
“我问衣服,新做的。”他微笑。
“夫君着此麻衣,甚美。”我顺着竿爬,真诚地颔首。
洛阳名义上是归朝廷,可谁都知道,朝廷是魏氏的。
我和魏郯在堂上用早膳的时候,外面有使者送了帖来。洛阳太守周康今夜设宴,要为魏郯接风洗尘。
魏郯将那帖看了看,应允了使者。
我把碗里的粥喝完,用巾帕拭拭嘴角,问魏郯:“夫君原本说要回雍都,不知何时启程?”
魏郯道:“不忙,还须在洛阳留几日。”
“如此。”我说。
魏郯却看着我,目光中似有询问。
“夫君有话?”我问。
“无话。”魏郯收回目光,低头吃粥。
用过早膳之后,程茂过来,说已经准备好,可以出去了。
“我要去城墙上巡视城防。”魏郯对我说。
“兄长,我也去。”一直埋头用食的魏安终于开口说话。
魏郯答应一声,却看向我。
我对城防什么的一点都不感兴趣,一派贤惠地对魏郯笑笑:“容妾服侍夫君更衣。”
魏郯不像长安的那些纨绔子弟出门那样讲究得一条革带也挑上大半天,服侍他更衣其实很轻松,从箱子里面找一件看起来没那么旧又够厚实的袍子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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