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善。
阿元握住我的手臂,望着我,神色紧张。
“可我等并无钱财。”只听韦郊道。
我心道不好。果然,那两人对视一眼,笑起来,带着狠戾。
“呸!”个子矮一点的大汉轻蔑地说,“有车有马,无财?这世道爷爷我见过放不开命的,还没见过放不开财的!”
另一个则将刀举起,对着韦郊:“舍财保命!不然见红!”
众人脸色煞白,韦郊更是盯着那刀尖,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壮士且慢,听妾一言!”我见势不妙,忙道,“我等为避战祸离家,走得匆忙,确不曾带上钱财。壮士不信,可到车上去看,细软物什全在其中。壮士要钱财,可将车马取走,还请高抬贵手,勿伤我家人性命!”
那两人看着我,片刻,高个子朝矮个子使个眼色,矮个子朝马车走去。
我听到“咕咚咕咚”翻动的声音,未几,他走出来,脸色懊恼:“的确无财物。”
高个子神色有些失望,看向我,却忽而笑了笑,收起刀。他擦了擦刀背,走过来,将我上下打量。
我的心怦怦撞着,不禁挪开两步。
“没带财物也不甚要紧,”他的一双小眼睛里放着光,“这位美人随我回寨,保你……”
话没说完,矮个子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大哥说过,只劫财,不劫人。”他小声道。
高个子不耐烦地瞪他,四周看看,嘀咕道:“大哥又不在,我都三十了……”说着,瞥瞥我,又露出垂涎之色。
我愈发害怕,手紧紧抓着阿元,又后退两步。
“杨三!邓五!”这时,一个声音从林子里传来,“如何了?有货么?”
就像闷热之中突然吹入一缕清风,我听到这声音,愣了愣。
“有货有货!”矮个子道。
一阵拨开草木的脚步声传来,未几,一人蒙着半边脸,在火光的映照下,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看到我,他也愣了一下。
“我早跟尔等说打劫路人不好,如今真劫到了自己人。”公羊刿扯下脸上的黑巾,淡淡地笑了笑。
夜色黑沉,山野之中,只有几星灯火如橘。
那是一个废弃的村落,几间破败的茅屋略加修葺,还能住人。
“地方简陋,你将就将就。”公羊刿带我进屋,指指角落的草铺,“你与阿元住一处。”
我颔首谢过,比起露宿野外,这实在好太多了。
方才在林中虚惊一场,刚才打劫那两人竟是公羊刿那群江洋大盗出身的好友。幸得公羊刿出现,否则几乎坏事。公羊刿问清楚我们的境况之后,说在外露宿危险,提议我们到他们几人的落脚之处歇宿。
说实话,先前经历了惊吓,我对他们颇有顾忌。但是公羊刿我还是信任的,而且在野中歇宿也的确为先,我们几人手无寸铁,无论遇到野兽还是追兵都无法脱身。
门口,七八个形貌粗实的大汉堵着,打量着我们,满脸好奇。
阿元拉拉我,脸色畏惧。
公羊刿见状,对我说:“他们都是我行镖的兄弟,为人仗义。先前遭遇重创,他们不得已逃来此地,就着荒村落脚,若非走投无路,也不会去做那等山贼之事。”
“本来就是江洋大盗……”阿元不满地嘀咕。
我扯她一下示意噤声,微笑道:“既是镖上的兄弟,也算故人。”
公羊刿朝他们招招手:“还不进来。”
这话一出,大汉们纷纷进来,笑呵呵地,有的朝我点头,有的朝我拱手,有的朝我作揖,乱哄哄的。
“不知夫人是公羊兄弟故人,多有得罪!”先前那个高个子杨三抓着头,满脸不好意思。
一旁的邓五也笑着说:“夫人不知,我等兄弟在道上讨衣食,不凶神恶煞吓不住人,我等本性可都是好人……”
杨三捅他:“邓五你少给自己贴金,方才是谁又唾又骂说要钱不要命?”
邓五反捅:“你有脸,你方才还说自己三十了要抢夫人……”
二人你一眼我一语,那些大汉哄堂大笑,我和阿元哂然,面面相觑。
虽然一路十分疲惫,但我一点睡意也没有,安顿下来之后,我叫住公羊刿。
我想跟他说话,不为别的,一想知道他是如何在此地,二则是向他打听魏郯那边和菀城的事。
第一件事好说,我基本上也猜到了。公羊刿的确在过关时被截住,可是他身份摆在那里,押解的人不敢像对待普通犯人那样捆手什么的,于是,公羊刿又逃了出来,一路到了南方找这些江洋兄弟。
第二件事,公羊刿说他这些日子都在乡野之中,骐陵和菀城如何,他并不知晓。
不过,菀城怎么回事,他倒是跟我说了些。
“骐陵、菀城,俱是荣郡地界,此地水道纵横,舟楫易行。大公子让你取道菀城回雍都,当是想着水路便捷。”公羊刿道,“当初丞相伐南,取荣郡楔入,亦是这般考虑。”
我颔首。
“开战之初,梁、吴一路退却,而荣郡,丞相攻取不过七日。”公羊刿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你可曾想过,梁、吴水军精锐,于他们而言,荣郡可谓易守难攻,何以不到七日就被打退?”
我心中一紧,望着他。
公羊刿望着门外,道:“此地乃梁氏故地,丞相挟天子令诸侯,荣郡民人多恶丞相。梁玟就算退了,要回来亦轻而易举。菀城之后有菀江为天堑,一旦夺取,可阻隔南北。如今菀城若在梁玟手中,可与骐陵成合围之势。”他停了停,道,“此计,怕是谋划已久。”
我听着他说,直觉身上如同浸了冷水,阵阵发寒。
“我从骐陵出来时,夫君还不知此事。”我的声音发虚。
公羊刿沉吟,道:“菀城乃重地,若有异动,当有探报。”
“可我等是到了城门前才知有变。”我的心跳越来越急,盯着公羊刿,“你也说梁玟谋划已久,他们说不定什么都做好了,就等着大军回撤。”我说着,已经能想象到大军退入菀城如入瓮中,火光、鲜血、喊杀声,而逃出的人,又被江水吞没……
“可以给兄长传信。”一个声音忽而平静地传来。
我惊诧的回头,却见魏安立在门边。
他看着我们,说:“兄长曾说,他令后方守将一旦有变,则举火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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