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儿失踪(1 / 1)

穷途 写手阿星 2206 字 2个月前

自从去了德寿宫,赵英经常去各园子去玩耍,时常寻不到人,持盈是个软性子什么都惯着他,就常常去园子里寻人。

可这一次,几乎将整个德寿宫都翻遍了,也没找见。

此事惊动了赵誉,他赶到德寿宫,吕思清又让人拿了皇子身边的宫人审问,最后是时常跟在他身侧的一个内侍,受不住说了出来,说赵英是溜出宫去了。

赵誉脸色铁青,持盈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因怕太后受惊吓,这消息还瞒着她的。

吕思清又问,“小殿下是一个人,还是带了人去的?从哪处宫门溜出去的?”

“是,是带了人,带了梁九去的,可他们走的是哪处宫门小的也不清楚。”

赵英如今六岁了,顽皮虽顽皮,却自己有了心思主见,况且他本就机灵,想要偷溜出宫去,怕被宫人们跟着,所以不让身边的人知道。

“今日观潮,他玩心重,怕是凑热闹去了,”赵誉缓缓道,转头去吩咐吕思清,“他即便是想着出去,可如何能蒙混着出宫门,自然也是身边的人撺掇的,将伺候他的人都关到内廷司里,一一拷问清楚。”

八月中旬是吴江大潮最佳观赏的时节,观潮是行都的一大盛事,每到这时节,行都满城出动,吴江边上人头攒动,万民争睹。

以往每年,圣驾也会驾临江边的天开阁,一览吴江大潮的盛况,可今年因为皇后产子,所以赵誉一早便传谕取消了观潮。

赵英会挑这个时候溜出宫去,十九八九就是想去观潮,上次去西湖看水军演练,那些人在静止的湖面上就能排练出如此精彩的活动,吴江大潮天下闻名,行都里的善泅者会纷纷下水,被称之为弄潮儿,那些弄潮儿在怒海波涛里翻涌来去,稍有不慎就会沉入水底葬身鱼腹,比西湖的水军演练更加惊心动魄。

上一次去西湖,持盈就已经担心得不行,如今听说赵英竟溜出宫去了,吓得六神无主。

赵誉倒还镇定,可他身边的黄平最明白,官家真正怒了急了是看不出来的。

“黄平,”赵誉叫他,“去传旨皇城司,关闭行都各城门,不得放任何人出入,暗中在观潮之处寻找皇子的踪迹,不独吴江岸上,京中的游胜之地,瓦肆等热闹处,一一寻访,但不能大张旗鼓,不可将皇子出宫的消息泄露,再让内廷司将北内南内每一处都寻遍,连那些湖底池底都要给朕探个清楚!”

持盈本就着急,一听他说到探湖底池底,吓得魂飞魄散,想到赵英可能遇到的任何不测,只恨不能以身代之,此时只能重复着喃喃道,“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谕旨传了出去,不仅皇城司,连禁军也出动了,宫里就更是将诸司全都调动起来,反倒是赵誉和持盈,在殿内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着消息。

赵誉见她面无血色慌不知措的样子,便出声安慰道,“没事的,那小子一贯机灵,梁九也是个可靠的,他们微服出去也遇不上什么事,到时候等潮落了,也就想着回来了。”

他话是这么说,可方才分明已经调动了禁军,可见其实也是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持盈抬起头,看着他轻声道,“只要他能一生平安,我什么都不求,什么都不求……”

这话不像是对着他说的,像是对着老天爷说的。

赵誉只觉得此刻怜意徒生,竟生出一种冲动,想将她揽入怀中。

持盈从来不愿见到他,在宫里总是想着办法避开他,可到了此时,唯有看到他,她才觉得心安。

许多时候,持盈觉得自己和他并无什么瓜葛,旧都的那些旧事不过都是些泛了黄的记忆,他的潜邸以及武德殿的那些黑夜,他也压根不知道她是谁。

她努力地不让自己想起与他有关的往事,努力让自己与他毫无干系,可这一刻,持盈恍惚感觉到,或许自己不过是在自欺。

她和赵誉是没办法没有干系没有牵连的,她是孩子的生母,而他,是孩子的生父。

不管他如何讨厌她,可他对孩子的爱是真的。

她如此无力,终究无法给孩子万全的保护。

还好,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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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未时,皇城司终于有消息传回,来传信的内侍进来时神情都是慌乱的,果然,他禀道,“陛下,皇城司发现了梁九的尸体,是被人所杀。”

便是方才看似镇定的赵誉,此刻面上的情绪也遮掩不住了,身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转头便见持盈已经倒在了地上。

几乎是下意识的,没等殿内的宫人们赶过来,他已上前一步,蹲下身去将她揽住,黄平吩咐人去御药院宣医官过来,赵誉已经一把将持盈抱了起来。

将她抱起来时,赵誉才知道她瘦得多厉害,细细的腰肢,弱柳似的,躺在他一双臂膀中,头软软的靠在他胸前,那淡淡的香气若有似无,竟有些熟悉。

他将她放在内殿那张坐榻上,她昏迷着,嘴里喃喃念叨着什么。

医官来了,替她诊了脉,说是受了惊吓,没有大碍。

赵誉便在榻旁守着,过了一会儿,那双睫动了动,人也醒了过来。

她却挣扎着坐起来,像是有些恍惚,又像是怕极了,看着他,十分可怜地叫了一声,“陛下……”她眼里有水光,却仿佛连哭都不知道了,只看着他,轻轻地问,“怎么办……”

她是被吓坏了,赵誉看着她,低声道,“别怕,他不会有事的。”

此时黄平步入殿内,匆匆到赵誉身侧,低声向他禀报着什么,而赵誉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听完便沉声吩咐道“传令皇城司,将孙家围了,把孙钰山押送入宫。”

原来吕思清在拷问赵英身边的宫人时,查出是有个宫女在皇子身边伺候的时候提到了观潮的盛况,吕思清让人给那宫女用了刑,那人招认蒙混出宫的法子也是她偷偷讲给皇子听的。

内廷司又在她住处的柜子里搜到了一叠银票,宫里的俸禄历来是发的碎银,她那银票自然是从外头来的,拷问之下,那宫女才说那是孙家给她的。

那宫女原就是皇后身边的旧人,因做事细致,被皇后安排到了赵英的身边,伺候皇子的起居,与孙家有联系也不难理解。

孙钰山很快被押进宫里,赵誉亲自审他,平日里因为皇后宠爱这个弟弟,赵誉对他的态度也十分温和。

可这一次,孙钰山才知道赵誉发起怒来有多可怕。

赵誉的面色看着还平静,走到他面前那张椅子上坐下,看着他开口道,“朕让他们已经对你身边的人用了刑,该招了他们都招了,谋害皇嗣是个什么后果你应当知道,你若自己交代了,看在你姐姐的面上朕兴许留你一条命,你若还敢狡辩,你们孙家怕是要绝后了。”

孙彦伯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没命,孙家自然就绝了后。

孙钰山做起事来无法无天,可到了赵誉面前,就是个老鼠胆子,被这么一吓,就七七八八都说了,只是推说是身边的师爷谋划的,一切都是瞒着他干的,等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师爷已经派了人去了。

他痛哭流涕说了一通,赵誉都只冷冷听着,听完只问了一句,“你爹知不知道你们的谋划?”

孙钰山一怔,立马激烈地摇头,惊慌地答道,“他不知道,陛下,我爹真不知道,若我说了假话管叫天雷劈死!”

赵誉缓缓点了点头,“朕猜你爹也不至于蠢到这般地步……”

听他这么说,孙钰山只觉得莫名害怕,他跪着,用膝盖挪了几步挪到赵誉身前,“陛下,诸般的错都是我犯了糊涂,不关我爹和姐姐的事,他们都不知道的。”

“你还有脸提你姐姐?”赵誉声音一沉,“现在知道怕连累他们了?晚了!”

孙钰山哭着道,“陛下,是我糊涂,我姐姐她不能再有孕了,二殿下是您唯一的嫡子啊,您杀了我也好,剐了我也好,求您心疼心疼我姐姐,她是无辜的……”

赵誉嗤笑一声,点了点头道,“朕明白了,你们知道皇后不能再有孕了,蘅儿成了你们唯一的指望,你担心朕会立英儿为太子,所以这么着急动手。”

皇后不能有孕的事,赵誉一早就知道了,他下令不许再让任何人知道,没想到孙家也知道了。

“我不敢啊,都是许师爷的主意,他瞒着我去布置的,我就是有千百个胆子也不敢做下这等事啊。”孙钰山慌乱地辩解道。

孙钰山因是他们这一房唯一的男嗣,自幼就被宠着,做起事来一直是不管不顾,官家接连为赵英进封,明眼人都看出这是要为建储做打算,孙家自然坐不住,他爹布置的那些他都知道,可他觉得那些法子不顶用的,况且赵誉也有所察觉,之前要不是因为忌惮姐姐还有身孕受不得惊吓,怕早对孙家动手了。

要想釜底抽薪,那就要尽早除了赵英。

当然,他胆子再大也不敢轻易起谋害皇嗣的念头的,只是他账下的许师爷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那许师爷说,八月是行都观潮的盛事,尤其是八月中的那一日。赵英贪玩,且如今二皇子刚刚出生,太后与官家的心思都在二皇子身上,只要让赵英身边的宫人哄得他出宫,他们到时候将人截了,扔到吴江里去。

每年吴江观潮,都有不少人被巨浪卷入或者自己失足淹死,等赵英的尸身被捞起,便是仵作来验那也是淹死的,官家自然会以为他是因为偷溜出宫,然后自己失足落水而亡的。

他心思简单,听着这样的法子觉得可行,便让那许师爷去办,先是买通了赵英身边的宫女,那宫女绘声绘色地在赵英面前描述了观潮时的盛况,又将如何藏在出宫采买的马车里,从东廊门楼旁的便门混出宫的法子说了,赵英果然上了钩。

许师爷挑了几个练家子,想着怕人多了扎眼,且赵英不过是个小孩子,就只带了三两人,因担心若就在宫门附近截人会被皇城司察觉,所以就埋伏在了从东廊门楼便门处到观潮江岸的途中。

一切都如许师爷所料,唯独他算漏了一点,那就是跟着赵英出宫的梁九。

这梁九的来历还颇有些渊源,他既不是当初北边旧都里的旧宫人,也不是朝廷南渡后净了身出宫的,他年少时就进了军营。

赵祯南渡之后,不仅要应付北朝,南边内部的局势也并不稳,嘉佑二年的时候威州刺史刘朗发动兵变,梁九正是刘朗的亲卫,兵败之后赵祯本欲将刘朗与身边的人尽数坑杀了的,还是当时赵誉求情,最后将战俘们充入宫中为奴,所以梁九被净了身成了宫中内侍。

后来赵誉登基,特意挑了梁九到赵英身边伺候,就是想着他有功夫在身,让他随时跟在赵英身侧以应万全。

当时正是梁九挡下了那几人,让赵英得以逃走。

孙钰山听到人不见的消息时勃然大怒,本还想多加些人去将赵英给找到,没想到皇城司的人就已经到了孙府外。

他来不及毁灭证据,想抵赖是不可能了,只能将一切都推脱到许师爷身上。

赵誉一向对姐姐那么好,尤其姐姐有孕后对她更是千依百顺,且姐姐如今又刚刚诞下皇子,到时候姐姐再向赵誉求情,也许就从轻发落了,这样想着,孙钰山便咬死自己不知情,都是许师爷谋划的。

赵誉冷冷听着,也不发话,那目光落到孙钰山身上,让他觉得不寒而栗。

孙钰山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就不敢再开口了。

赵誉站起身来,对着他指了指窗外的天色,缓缓对他道,“你看着,如今大约是酉时,再等两个时辰,朕的儿子没找回来,朕就剐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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