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一片祥和,昌平城外的战事还在继续。
不管是建奴还是明军,全凭借着对方的服饰做着机械得砍杀动作,没有一个人敢松下这一口气,松了,就是死!
卢象升和岳托已是分开,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而统帅最重要的是统领全局,这场战役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们。
卢象升抹了一把脸上雨水,朝四周扫了一眼,“陈国威回来没有?”
掌牧杨陆凯摇了摇头,回道:“还没!”
“看来是高起潜不放人!”卢象升哼了一声,语气很是不满。
高起潜和杨嗣昌都是主和派,但在卢象升看来,再是主和,建奴都打进来了,也不能谄媚得请他们在京畿肆虐吧,就算做做样子也好,该派兵还是要派兵。
再说,陈国威手上还有金牌,难道高起潜如此嚣张,连陛下的金牌都不放在眼中吗?
“总督,不好了,”这时,一个夜不收惶急跑来,“王总兵跑了!”
“什么?”卢象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敌当前,王朴怎么会跑?怎么敢跑?
“怎么回事?”卢象升朝东边看去,希冀夜不收所言是个误会,可那里漆黑一片,没了交战的动静。
王朴原本没有打算跑,不过是想着消极迎战罢了,谁知道他对上的是鳌拜。
鳌拜出身将门,精通骑射,早年跟着皇太极征战四方,攻察哈尔部,征朝鲜,均有大功,更是因为攻克皮岛得封三等男爵,赐号巴图鲁。
这么一个上了战场就不回头的将领,王朴甫一遇上就打了退堂鼓,心有怯意,如何能克敌,找了个机会就溜没了影。
王朴一走,剩下杨国柱一个人在外围压力倍增。
“姓王的,看老子不宰了你!”杨国柱恨恨骂了一句,甩了甩酸麻的胳膊,继而从里衣上私下一根布条,将刀柄缠绕在手腕上。
连续奋战这么久,虎口皴裂,有血流下,身体疲乏至极,可是他不能停下挥刀的手,就怕一停,便再也没有机会抬起来了。
绑好刀柄之后,杨国柱大声道:“给老子杀!”
“杀!”
“杀!”
“杀!”
麾下将士学着杨国柱的样子,将刀柄紧紧绑在手腕上,就是死,刀也不能离手!
建奴破关一路而来,所见明军都是望风而逃,或者简单对上一战,但也是一触即溃,这才让他们在京畿更是肆无忌惮,扬言要打进明国京师去。
却是没想到,在昌平遇见这些明军能有如此胆色,打了这么久还没有撤退的意思,更有愈战愈勇的趋势。
这一战,真的能赢吗?
除了杨国柱,虎大威听闻王朴逃跑的消息也是目眦欲裂,恨不得将人立即逮回来碎尸万段。
可眼前鞑子密密麻麻,好像怎么也砍不完一样,虎大威突然有种错觉,他会一直就这么砍杀下去,直到自己筋疲力竭而死。
可是在死之前,怎么也要多拉几个鞑子垫背!
虎大威满嘴血沫,他歪头吐了一口,抬起胳膊在嘴角抹了一把,遂即大叫一声,又冲杀上去。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只余风声呼啸,黎明前的夜色似乎更深了一些,战场上泥水混合着血水,一脚踩下去只觉得滑腻异常。
尸体堆积,残肢满地。
卢象升朝远处看了一眼,却还不见陈国威的人影。
不能再等了,卢象升心中想着,再等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在此,误了陛下大计。
“传本将军令,化整为零,撤!”卢象升转头命令。
接到军令的杨国柱和虎大威当即改变了方向,岳托也在此时发现了明军的意图。
“现在要走,晚了!”岳托目光阴鸷,想着就算是卢象升领军又如何,明军如同一盘散沙,打疼了就只知道跑,这次也是一样。
“谁能斩杀卢象升,回去后赐包衣,赏爵位!”
建奴破关本就是为了劫掠,而若是能立下功勋,从此改变出身,也成为呼奴唤婢的主子,自然是莫大的诱惑。
一时间,建奴士气大盛,想要撤退的明军犹如陷在泥沼之中,寸步难行。
卢象升眼见无法撤退,便也不再去想后路,鞑子嚣张,让他气血上涌,镔铁大刀朝前横斩,朝着岳托就冲了上去。
擒贼先擒王,既然不让本将走,那你也一并留下吧!
四十里外的原野上,一队人马正全力前行,调给高起潜的天雄军有一万余人,其中五千是骑兵,陈国威带着他们先行赶往援救,剩余步兵则有李重镇率领。
天边熹微,陈国威心中焦急万分,一日夜的功夫,嘴唇上已是起了一圈燎泡,火辣辣得疼。
“快,再快!”陈国威心中祈祷,只盼自己的援救还来得及。
老天似乎听到了他心中所求,便在此时,耳边听到了隐约的喊杀之声,军营模糊的轮廓也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
“天雄军,随本总兵,杀——”陈国威见战斗还在继续,心下一松,抽了腰间大刀,催动马匹更快得冲了上去。
天雄军是卢象升一手组建,因他每次身先士卒,又能同士兵同甘共苦,而得军心,战斗能力十分强大。
曾经,仅仅两千的天雄军就打败过高迎祥上万的重甲骑兵。
天雄军的加入,让场上情势瞬间扭转,岳托不敢置信,高起潜那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兵援救,这些人是哪儿来的?
再听他们自称天雄军,岳托恍然大悟。
没有恋战的必要了,岳托心有不甘,下令撤退。
没人下令追击,这一战到此结束!
天光大亮,营地一片血腥狼藉,陈国威下马,眼睛在人群中搜寻,“总督呢?总督在哪?”
幸存下来的士兵们精疲力尽,不管不顾得坐在了地上,对于陈国威的询问置若罔闻,他们实在太累了,累到不想开口,也不想再动一下手指头。
“卢总督!总督!”陈国威大声呼喊,他不知道自己声音颤抖,就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别喊了,在这儿呢!”这时,虎大威从一处坍塌架子后面走出来,朝他挥了挥手。
陈国威大步上前,见卢象升靠坐在木架子上,杨国柱和虎大威分别坐在他身侧,三人身上鲜血淋漓,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总督,您没事吧!”卢象升憔悴而又狼狈,衣裳靴子潮湿正滴下血水,肩甲不知去了哪里,露出里面戎服,胸甲被劈开了一个口子,斜斜得挂在身前,脸庞上满是血污,散乱的发丝从兜鍪中落下贴在腮边。
“末将来迟,凭总督处置!”陈国威跪在地上请罪。
卢象升摇了摇手,“来了就好!”
“对了,王总兵在何处?”陈国威起身,朝四周扫了一眼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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