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嗣昌踏入屋子,正看到桌案上摊着的纸张,他上前细看,忍不住道:“彦演好兴致啊!”
洪承畴摆了摆手,“不过是有感而发!”
杨嗣昌自然知道他今日为何有感而发,走到一边坐下,问道:“陛下今日的确不凡,我也从未见过陛下如此盛气凌人的模样。”
“是啊,陛下可比尧舜,大明中兴,指日可待!”洪承畴心绪激动道。
杨嗣昌点了点头,遂即面露委屈之色,叹声说道:“只是,陛下对我误会甚深啊!”
洪承畴闻言,心中一动,面上却是不露,开口劝慰道:“杨阁老今日也是担忧陛下,其忠心日月可鉴,相信陛下也是知晓的,您看,今日您提辞去兵部尚书一职,陛下还不是没有同意?”
杨嗣昌摇了摇头,陛下没有同意,说不定不满自己只辞去兵部尚书一职,说不准,陛下是想让自己连阁臣也一并辞了才好。
可是为何呢?
杨嗣昌始终没有搞明白,陛下为何突然间对自己态度转变如此之大,追其溯源,是卢象升进宫前一日,陛下问自己该如何办的时候。
自己当时,建议和谈!
可自己不止一次提议和谈,为何就是这次对自己不满?
“我如今也是力不从心,兵部尚书一职,还是辞去的好,今日来便想问问你,你觉得何人接任合适?”杨嗣昌问道。
洪承畴闻言一笑,“这事,杨阁老可是问错了人,官员任免,乃是陛下和吏部的事。”
杨嗣昌见洪承畴不接话,也不急,继续说道:“我是属意于你,你如今为三边总督,又总理五省军务,再合适不过。”
洪承畴听了杨嗣昌这话,心中冷哼一声,兵部尚书这个职位,且不说陛下会不会换人,就说陛下这几次动作,明摆着是看重卢象升,若真要换,定然也是换卢象升去。
他如今说这话,倒是挑拨得一手好人心,要自己真有这么个心思,届时不是自己接任,难不成要同他一起,将矛头对准卢象升不成?
历来党争贻害无穷,外忧尚未解决,又来这些个蝇营狗苟,难怪陛下如今看不上他。
洪承畴想罢,开口道:“我倒是觉得,卢总督合适,此次他围济南,又兵临沈阳城下,功不可没,他为兵部尚书,定没人敢多说什么。”
杨嗣昌一滞,他没想到洪承畴居然会说这个话,也不知是真心还是试探。
“彦演说得也是。”杨嗣昌点了点头,气氛一时有些微妙,洪承畴扫了一眼手边的茶杯,想着是不是要端起来示意一下。
可自己职别低,且他们也没说几句话,这么快端茶送客,也不合适。
杨嗣昌却是注意到了他这一眼,起身道:“今日都累了,我就不多打扰彦演休息,告辞!”
洪承畴忙起身相送,伴着杨嗣昌走到门边,笑着道:“杨阁老慢走!”
直到人拐出了院子,洪承畴才返身进屋,将门关上。
“这个老狐狸...”洪承畴笑着摇了摇头,吹熄灯烛,上床睡觉。
......
翌日,朱由检刚用完膳,准备下令返回山海关,门外祖大寿又来求见。
“他事可真多!”朱由检嘀咕了一句,挥手让传进来。
祖大寿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两人,从子祖泽润和外甥吴三桂。
昨夜的事,朱由检已是听王家栋禀报,对赠药这事没什么意见,毕竟是吴三桂,今后还要用呢。
此时见他跟在祖大寿身后,面色仍旧有些苍白,这么一场高热,在这个医疗技术不发达、没有抗生素的时代,能退下来已是老天保佑了!
“臣,参见陛下!”祖大寿一进屋,就带着二人跪在了地上,“臣特来跪谢陛下大恩,救下犬子和外甥。”
“起来吧,”朱由检挥了挥手,看向吴三桂说道:“这病还没好利索吧,可别吹了风再发起来,朕也没那么多药能救你!”
吴三桂忙叩头道:“陛下放心,臣已是大好,就想亲自来感谢陛下大恩!”
“臣也同样如此,”跪在祖大寿另一边的祖泽润开口道:“臣身陷鞑子军营无法脱身,是陛下将臣救回,臣铭感五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陛下大恩!”
朱由检抬谋看向这个年轻人,见他面色红润,看来在建奴营中这么久,待遇挺好的呀!
此时见他眼眸低垂,很是恭敬的模样,而在他说完了这话,旁边的吴三桂脸上却是闪现了一丝怒气。
朱由检稍想一想就明白了,吴三桂是什么心性,他同皇帝说话还没说完呢,这祖泽润就见缝插针了。
也不知这祖泽润是故意,还是无心。
“行了,都起来吧,”朱由检摆了摆手,“你们是辽东将领,也是朕的臣子,朕的辽东,还需要你们来守卫,朕自然不会不顾你们性命。”
“是,”吴三桂忙低头谢恩,又道:“臣自视甚高,却还是救驾不利,臣有罪!”
“的确,不听朕之号令,的确是该罚,”朱由检点了点头,“就罚俸三月,以儆效尤!”
吴三桂闻言一愣,罚俸三月,这不就是轻轻放过了?
他可是听别人说了,因为杨阁老不听陛下旨意,陛下大怒,杨阁老都是要辞了兵部尚书一职了,怎么到了自己这儿,就罚俸三月完了?
不过转念一想,他不过一个前锋营副将,怎么能和杨阁老相提并论,人位高权重,一个命令下去,影响可是比自己大多了。
“可还有事?”朱由检又说道:“无事就启程,出发往山海关去!”
祖大寿听了皇帝这话,心中忍不住犯嘀咕,陛下说的是去山海关,没说返回京师去,难不成陛下还山海关还有什么事要处理?
可陛下没明说,自己也不好去问,祖大寿只好领命,“臣即刻便去准备!”
出了屋子,祖大寿朝吴三桂道:“你身子可还好?”
皇帝要去山海关,吴三桂自然是想跟着的,他当即点头:“我得去!”
“好,整军,你自己小心!”祖大寿没有多言,对于一个常年在边境的守将而言,见到皇帝的机会不多,此时能多陪着点就多陪着点,也好让陛下今后能想起自己这么一号人来。
吴三桂领命,又瞥了一眼祖泽润,轻哼一声大步离去。
“父亲,儿子可是说错话了?”祖泽润看了吴三桂一眼,脸上露出了恰如其分的委屈,“儿子长久不在父亲身边,还好有长伯在,他怨怪我也是应当的。”
“长伯就是这个脾气,你别放在心上,”祖大寿笑着拍了拍祖泽润的肩膀,“今后你们兄弟可要守望相助才是,知道吗?”
“是,儿子知道!”祖泽润忙点头应承。
祖大寿看了一眼大堂方向,将祖泽润朝自己身前带了几步,轻声道:“你在建奴军中日久,陛下对你定然会有想法,”说着,祖大寿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来,“你仔细看着记好,待到了山海关,找机会陈述给陛下!”
祖泽润接过纸张,打开看了一眼,遂即收起放好,“是,儿子多谢父亲!”
“你我父子,不必说这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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