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化骑了夏云的马匹,带着王徵折返皇庄,抵达皇庄时,已是黄昏,宋辅宸和庄头见了方正化,以为皇帝又回来了,忙疾步上前恭候,心中疑惑难道是忘了什么事。
直到看到车中只下来了一个老人家,他们才知道不是皇帝回来了,可又是奇怪怎么会由方正化领了来。
“方掌印,这是怎么回事呀?”宋辅宸上前问道。
“陛下命咱家送这位先生来的,宋大人可在?”
“在,在的。”宋辅宸忙朝不远处喊了一声,蹲在田埂间的一个身影当即站了起来,朝他们这里看了几眼之后,迈步走了过来。
“长庚!”王徵看着一身短衣的宋应星,兴奋得挥动着双臂,六十岁的老者,此时兴奋得仿若像个小孩子一般。
“良辅!”宋应星离得近了,才意识到是哪个,忙小跑了过来,“真是你,良辅,你怎么会来这里?方掌印,怎么是你...”
自己早晨还在纠结要不要同陛下引荐王徵,又担心他罪臣的身份而被陛下不喜,却不想一日不到,自己就在皇庄见到了王徵。
是陛下能掐会算,还是自己在做梦呀?
“陛下在路上救了我,让我来这里给你帮忙!”王徵长话短说,将路上发生的这些事简单同宋应星说了一遍,继而问道:“陛下说你遇到了问题,是什么?”
说到这个,宋应星当即取出怀中的图册,走到王徵身旁翻开,“这是陛下说得‘地龙’,是取地下水,走地下沟渠用以灌溉,可我这里不明白......”
两个科学家凑到一起之后,便没有了旁人什么事。
宋辅宸无奈笑了笑,朝方正化道:“宋大人一做事便是如此,怕是连晚饭都会忘记用。”
方正化见王徵已是蹲在地上,用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宋应星在一旁看着,不时又说上几句,哪里能让人插进去话呀!
“掌印,您今晚还回去?”宋辅宸问道,若是不回,可要命人准备饭食和卧具了。
“不用忙,咱家这便走了,你照顾好两位大人,上元节之后咱家会命人来接手皇庄,你回京准备考校一事。”
“是!”宋辅宸当即点头,脸上露出兴奋笑意来。
方正化解下马车上的马匹,翻身而上,一拍马臀,便朝着京城方向疾驰而去。
这边,朱由检坐在马车中,掀开车帘,朝赶车的夏云问道:“如今锦衣卫是有多少人?”
夏云想了想,回道:“按照名册,加上各地卫所千户,约有十五万左右。”
“不按照名册呢?”朱由检哼笑了一声,问道。
“臣不敢说!”夏云心中有了个猜想,徐熹那番作为,定然是看在陛下眼中了。
锦衣卫是世袭制,可如今也是达官子弟的好去处,真正做事的能有几个?
多的是占个名额吃饷的,顺便仗着自己家世和锦衣卫的名头在外作威作福。
“朕恕你无罪!”朱由检淡淡道。
“不过万余人!”夏云轻声道。
“哼,万余人,吃十五万人的饷,”朱由检嗤笑一声,“百户一个月俸禄多少?”
“五两银,一石米!”夏云道。
“一年就是六十两,”朱由检慢慢算着,“朕就算十万人吧,嚯,六百万两啊!”
夏云没有说话,朱由检也没再说话,王家栋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得出二人面色俱是不佳,夏云脸上带着些惶恐,而陛下,满脸的嘲讽之色。
王家栋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怎么看,都觉得有人又要倒霉了呢!
之后的几日风平浪静,徐熹和定国公府并没有被陛下斥责,骆养性也很是闲暇,直到这日皇帝下令,正月取消夜禁。
也就是说,除了上元节三日灯会如往年一般取消夜禁,允许百姓赏灯游玩,这一个月内都没了夜禁。
对于皇帝的这一政令,有人并未觉得有什么,鞑子退了,流贼貌似也平静了许多,京师多玩乐几日也没什么不可。
江南那地方,夜禁早就形同虚设了,夜晚亮如白昼,花灯游船,热闹得很。
可有人,已是从这政令中嗅出了些不寻常来。
早先金光辰在朝会上提了重开海禁之事,陛下没有驳回,这便说明陛下是认可的,可朝上反对声音太大,以至于让陛下不满拂袖而去。
眼下,又说上元节这一个月都取消夜禁,陛下这一点一滴的,是要鼓励经商呀!
“舍本逐末,舍本逐末啊!”刘宗周听闻这个命令之后,很是痛心。
要都从商去了,田地谁来种?
没了田地,百姓吃什么?
看看如今的江南成了什么样子,因为丝织品的广泛生产,而使得农户们不种粮食,都种起了桑和棉花。
甚至什么都不种,放弃了田地进城府做工,去农而改工商者三倍于前啊!
桑占稻田!棉占麦田!
耕者不能半,贫民就算有田,犹贱卖以贾!
“嗨,你急什么。”范复粹坐在刘宗周身旁,他手中拿着一支笔,正是将陛下这些日子来的政令一一写下。
“能不急?”刘宗周长叹一声,“陛下已是违了多少祖制,不说科举要加试算科这些,这些我都理解,可发展经商之道,却是万万不行的呀!”
“为何不行?”范复粹继续手下的书写,一边问道。
刘宗周皱着眉头,说道:“民以食为天,这不是就能说明一切问题了?没人种田,哪里来的粮食?”
范复粹抬起头,看向刘宗周,“唐宋时有言,苏湖熟,天下足,可眼下,是说湖广熟,天下足,就算江南不种,其他地方还在种,天下这么大,哪能人人不种呢!”
范复粹见刘宗周脸上一副不同意自己的观点,继续说道:“再说了,陛下不是还安排了宋应星种番薯呢,说明陛下心里是有数的,咱们且等着陛下的政令就行。我相信呀,如今的陛下,定然是都想完整了,才会下决定,不是从前那个朝令夕改,东一榔头西一锤的陛下啦!”
刘宗周听范复粹这话,有心想辩驳什么,最后张了张口,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那就走着瞧吧,刘宗周心想,若是陛下再有什么昏头的主意,自己定然是要据理力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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