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府,上元节的彩灯将整座城市照耀得如同白昼,虽是夜晚,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欢声笑语充斥耳中。
高文采趴在屋顶上写下最后一个字,又看了眼地下酒楼雅间中的汤若望和张浦等人,冷哼了一声,遂即闪身下楼,消失在夜色中。
不多片刻,城中一处驿馆中,一只信鸽拍动着翅膀飞上天空,朝着北方飞去,高文采看着黑点远去,想着京城的消息怕也不会这么快送来,想了想,出门牵了马便朝南京疾驰而去。
这么多日子,也不知柳如是怎么样,钱谦益那老头子,定然又找过去了,还是得多看着些才好。
高文采惦记着这事,半途都没片刻歇息,将近天明时分到了南京,之后直奔自己租的小院,进门后快速走到围墙边,上了围墙朝柳如是宅子中看去。
“咦,怎么连彩灯都没挂一盏...人呢?出去了不成?”高文采看着院子,别人家都是张灯结彩的,怎么都要挂几盏花灯在家里,柳如是作为秦淮河边有名的歌姬,怎么会一盏花灯都没有,这也太奇怪了!
“呜呜...”突然,一阵哭声传进高文采耳中,他心里一惊,想着上元佳节,怎么院子里还有人哭。
高文采循声看去,见柳如是的侍女小桃蹲在一棵树后,正是哭得伤心,院里没点灯,故适才没有看到人影。
“小桃,小桃!”高文采朝那处轻声喊道。
小桃乍一听有人喊自己名字,忍不住就唬了一跳,再仔细看去,见是高文采,这才起身朝那边走了几步,眼泪珠子却是愈发如断了线的珠子。
“高千户,你怎么才回来呀!”小桃满脸委屈,对上高文采疑惑的神色说道:“我家娘子...被人掳走啦!”
高千户心里一个咯噔,面色也难看起来,指挥使让自己盯着柳如是,最主要可是行保护之责啊,谁知道自己去了苏州府才没几日,怎么就能被人给掳走了呢?
他定了定神,急急问道:“可有告诉郑三俊,他同你们娘子交好,他定会帮忙!”
小桃哭着摇了摇头,“郑大人和张大人都进京去了!”
“那钱谦益呢?他不是在南京?”高千户又问道。
“他那日见了我家娘子,被娘子拒绝之后,便回宜兴去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人被掳走,能救的却是一个都不在,高文采叹了一声,忙又问道:“可知道被谁掳了?掳哪里去了?”
小桃摇了摇头,倏地又点了点头,“好像听说,是京城,姓田的大人家里!”
“田?”高文采皱了眉头,倏地脸色一愣,“京城姓田的可没几个,不会...不会是田宏遇他们家吧!”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想办法!”高文采转身下了围墙,进屋将事情简单写了下来,当即又捉了只信鸽,绑了信将它放飞了出去。
此时,一辆青蓬小马车驶进了田家宅邸,在二门外停了下来,田宏遇等在门口,见田德忠终于回来,朝马车中瞧了几眼,问道:“可是顺利?找了几个来?”
田德忠“嘿嘿”笑了笑,将车帘掀开,朝里面说道:“都下来吧!”
只见马车一阵轻晃,继而从里面陆续钻出五六个女子来,下车后齐齐站在马车旁,眼角余光小心得打量着周围,见是高门大院,脸上不由露出了些喜色。
田宏遇一个个看了过去,可越看脸色越是黑沉,“就这几个?哼,这种姿色 ,怕那位瞧都不会瞧一眼!”
那些女子们听了这话,心中却是不平起来,她们在江南时,门庭若市,怎么就瞧不上了?
田德忠闻言也面色一僵,拉着田宏遇走了几步,说道:“先调教着,若陛下看不中,儿子就当孝敬给爹您了!”
田宏遇转头又瞄了一眼,资质虽差了些,但胜在年轻会服侍人,要陛下看不中,留在府中倒也不是不行。
田宏遇淡淡“嗯”了一声,“那就先调教几日,待哪日让你妹妹回府一趟,将好的几个领进宫去!”
“是!”田德忠忙笑着应下,继而吩咐府中婢女将人先领下去安排个住处,长途跋涉这么久,也得先歇息几日才好。
田宏遇说不出的有些失望,摇着头离开了院子,小厮看着田宏遇离去的背影,小声道:“大爷,那两个,真就给扣下了?”
田德忠立即转头瞪了小厮一眼,又看了眼四周,轻声道:“她们既然不愿意伺候贵人,那便伺候大爷我。”
“可她们烈得很,不让大爷您近身啊!”小厮说道。
“怕什么,不过两个歌姬,再刚烈能烈几日?等着吧,她们见识了京城繁华,我田府富贵,怕是主动往大爷我床榻上爬呢!”
“是,大爷说的是!”小厮忙点头哈腰应道。
“给我看紧了,别让人给跑了!”田德忠又叮嘱了一句,这才笑着朝自己院子走去,吃不到那两个绝色,先让后院的美人儿伺候伺候着。
上元节的京城灯火通明,可不是所有胡同都是如此,外城的一处胡同,刚走进没几步,扑面就是泔水的馊臭味,大晚上的,小孩子夜哭声,贫贱夫妻吵架声,鸡鸣狗吠声此起彼伏,比之白日还要热闹些。
胡同口一座小院,门窗紧闭,院门上也是积了一层灰,看着像是空置了许久。
可院中却是有人影走动,上了锁的屋门内,有女子低声哭泣之声传出。
“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柳如是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陈圆圆安慰道。
陈圆圆摇了摇头,“我只是哭我自己命薄,这是哪里都不知道,咱们可该怎么办?不会被卖去私窠里去吧,若是那样,还不如死了算了呢!”
私窠是最低等的妓院,做的就是那等皮肉生意,要是进了那种地方,还不如早早找根白绫,了结自己一条贱命了吧!
“怕是不会离京城太远...”
她们二人一路都被蒙了眼睛,直到进了这小院才让她们重见光明。
柳如是来过京城,一路上她虽然看不见,但推算了所需时日,猜测眼前她们不是已经在京城中,就是在京城不远的地方。
“圆圆,”柳如是将担忧的陈圆圆搂在怀中安慰道:“田家的人既然将咱们掳来,定然不会把我们卖进那种地方,他没这么蠢。”
“那咱们会怎么样?”
柳如是抿了抿唇角,怕是不会再想着将她们送入宫了,毕竟此时若将她们送入宫,田家也要防着自己告她们一状。
而若是不送入宫,那就只有打着将她们占为己有的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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