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中有一座客馆,客馆很大,如同一个三进宅院,但里面住着的人却只有五个——朝鲜世子、世子妃,以及他们在朝鲜出生的一子二女。
客馆坐落在繁华主街上,不远处就是一座酒楼,二楼其中一间雅间,窗户开着,李若琏站在窗边,手中拿着一个酒盏。
李若琏的目光透过层层高墙,穿进了那座客馆之中。
朝廷传来的消息,世子妃姜氏,在朝鲜和建奴的贸易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今日听齐佳氏的话,也印证了这一点。
另外,消息上还透露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八卦,说当初建奴攻打朝鲜时,这个姜氏和多尔衮同居在江华岛上面的行宫里面,姜氏曾多次自杀。
李若琏心中“啧”了一声,想着那会儿,锦衣卫在江华岛上也没布置人啊,这消息又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不管真假,只要是陛下命人传来的,总是能拿来利用一番。
还有,这个姜氏来沈阳为质前,刚生下长子,如今这长子倒是在朝鲜境内,算算时日,姜氏也有两年没见到这个儿子了。
李若琏思考着那些消息,站在窗边的身影一动不动。
“老大,过来喝酒啊,站那儿多冷!”
说话声将李若琏的神思喊了回来,他应景得打了个哆嗦,将窗户关上,笑着转身走到桌边坐下。
屋中是同李若琏一起同江南回来的手下,除了在运河中溺死的几个,大多都在。
又在路上捡了几个乞丐,人数反而比之前还多了些。
“是冷,这关外的冷,就算穿皮裘都挡不住!”
“谁说不是呢!”李若琏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来,这次没带兄弟们赚着大钱,是大哥没本事,大哥自罚三杯!”
“话可不是这么说,”其中一个手下忙起身阻拦,“要不是大哥,咱们这些人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活到现在?再说了,那话怎么说来着,马有失蹄是不是?咱们兄弟都相信大哥,一定能带领兄弟们吃香喝辣!”
“马?你这臭小子会不会说话?你说谁马呢!”旁边一人抬脚就踹,脸上却是带着笑意。
这么插科打诨,谁也没有再对错上继续掰扯,李若琏看着眼前的人,心中多了几分不适。
这些人虽然都是匪徒流贼,手上都沾过人命,按理说就算都死了也不足惜,可他们对待自己倒是真心,自己对他们的这番利用,显得自己无情无义。
“大哥今日请我们吃酒,可有什么吩咐?今日鞑子皇帝,为难大哥了?”
李若琏摇了摇头,接着叹了一声,“原本啊,我想着大明没人敢同鞑子做生意,咱们正好富贵险中求,谁知道,被朝鲜横插一脚,好不郁闷,也不知道以后,鞑子还会不会继续同我们做生意了。”
屋中诸人面面相觑,适才的欢声笑语也一时消散了去。
“哼,朝鲜人也敢来和我们抢生意!”
“就是,他以为他们是谁?”
“今日我约车克大人吃酒,车克大人说没空,可他却是和姓朴的喝酒去了......”李若琏摇头叹道。
“当真?那朝鲜人还在沈阳没走?”
“据说,姓朴的和朝鲜世子妃沾亲带故,这次生意,也是世子妃出的面,传了信回去,他们啊,有着这一层关系,今后咱们怕是难了!”
李若琏闷闷得又喝了一杯酒,遂即不知想到什么,抬头笑着道:“不过不怕,大不了咱们去其他地方,鞑子这里不要咱们,咱们就蒙古,蒙古再不行,咱们就去罗刹国,就是出海去南洋也行,总之,跟着我,总不会让你们喝风就是!”
屋中众人心思各异,去蒙古?罗刹国?那就是还要再往西往北,那都是什么地方呀,沙漠、草原,进去了说不定就迷路出不来了!
还有南洋,出海是要船的,没有船,他们是要以什么身份出海?要被朝廷抓到,他们又该如何?
鞑子这里的生意不能丢!
李若琏又喝了几杯,渐渐没了声音,屋中诸人一看,见他已是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大哥今日怎么快就醉了?”
“怕是心情不好,今日宫里定然刁难大哥了!”
“不成,咱们不能就这么认怂,鞑子第一批粮食可是咱们运来的,要不是咱们,鞑子早就熬不过去了!”
“就是,他们过河拆桥,也要问咱们答应不答应!”
“好,兄弟们,咱们就这样......”
夜半,朴成信坐在轿子中朝客舍而去。
他今日又在席间求车克,允他能见一见世子妃,车克语言松动,不过也有条件,今后卖给大清的粮食,都要让利两成。
朴成信没犹豫多久便答应了下来。
只是粮食罢了,只要姜氏在,今后定然有更多机会做别的贸易。
待见了世子妃,就同她好好说说,她长子可是在国内,她也希望长子能平安健康长大吧!
朴成信嘴边一抹戏谑的笑,刚要换个姿势,却突然外头传来“啊”得一声,继而是重物落地,朴成信直觉不好,弯着身子从轿子中钻出去,还没看清楚是什么情况就要跑。
谁知头上一黑,继而棍棒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来人!救命!”朴成信刚喊了一声,乍然发现身上的棍棒更密集了些。
他忙改口道:“饶命!饶命!你们要什么,我都给你!”
“要什么?要你走,离开沈阳!”有人道。
“什么?沈......”朴成信刚出口一个字,当即明白外头这些人是谁了,只有明国人才会称盛京为沈阳,他们是大明的人。
再一想,是谁也就呼之欲出了,在盛京和自己有仇的大明人,能是谁?
那帮行商的人罢了!
“好好好,我走,我走!”朴成信忍着身上的疼痛,没有再说激怒他们的话,忍气吞声得滚在地上满口应了下来。
李若琏的人本也没准备要他的命,见他答应离开,这才满意得丢了棍子,匆忙离开了这片地方。
朴成信没再听见声音,又等了一会儿,才将头上的麻袋摘了,举目四望,轿夫躺在地上人事不知,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
头上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朴成信抹了一把,就着月光见满手鲜血,知道是自己头破了,啐了一口,爬起身折返快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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