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白溪村的村民来说,这个冬月与往年相比,实在是热闹多了。
村里的制糖厂已经开办起来,就在薛顺家的老屋里。
村民大会之后的第二天,里正挑选了村里几个壮劳力,花了几天时间,把薛顺家的老屋从头到脚都修了一遍,修得结结实实,跟推了重建也没什么大区别。
让村里不少人心里羡慕不已,只觉得薛顺家里真是占了大便宜,一座破得不成样的老屋租给村里,不但得了租金银子,还凭白让村里出钱出力给他修房子。
这样的好事,让他们都想把家里的房子租出去。
老屋修建好之后,由王家人全面接手规划,在靠近厨房的一头砌了好几个大灶,另一头的位置空出来,用来摊放竹匾,大灶和竹匾中间的空地,正好用来放置密封发酵的大木桶。
老屋后方,靠墙摆着的是新打出来的半人高长条木案,糖稀熬好之后,将放在这个位置摔打,拉扯成饴糖。
为了避免制糖方子泄露出去,老屋特意留了一间门窗完好紧闭的屋子,用来进行配料搅拌。
这道工序,将由王家人信任的本族弟子完成。
为了抢在年前赶出一批饴糖来赚钱,王家人把时间安排得十分紧凑,所有的准备工作以及制饴糖需要订制的工具,总共只花了五六天时间,并且这五六天时间,刚好把麦芽发出来。
因为是第一次尝试,哪怕已经看到薛顺拿出来的成品,所有人心里也都没什么底,并不敢一口气做太多,只蒸了五十斤糯米做尝试。
而且下料搅拌的时候,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太敢动手,最后是薛顺和林白翁婿俩个撸袖子上,王家人围在边上仔细看。
等发酵时间到了,过滤出来充足的糖水,倒进大锅里把糖稀成功熬制出来的时候,不止围观的王家人,薛顺和林白翁婿俩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们也是第一次动手,心里捏着一把汗,比王家人还紧张好嘛。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几个王家人自己上手,把熬好的糖稀摔打拉扯成白胖软的饴糖。
自此,制糖厂正式开工。
从村里挑选了十来个干活利索的妇人,每天负责浸泡、蒸熟、摊凉糯米和熬糖稀,工钱每天十五文,都抵得上男人的工钱了。
又开出每天二十文的工钱,请了好几个干活勤快的男人干体力活,毕竟搬东西、摔打饴糖等等都是需要力气的活计,妇人做不合适。
做出来的成品饴糖,组织村里的年轻人挑着担子出去叫卖,每天开十五文保底工钱,每卖出一斤饴糖,村里给一文钱提成。
过年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要买点糖回去骗骗小孩甜甜嘴,只要担出去走得勤快些,赚来的工钱比去镇上干活强。
特别是有些伶俐的年轻人,人勤快嘴巴又甜,走村窜巷,遇到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赚上百文。
往年这个时候,田地冻上了,下不了地,找不到活干,大家都缩在家里勒紧裤腰带,就为了省得点下来过年,饭都要少吃一顿。
这年制糖厂虽然开得仓促,但王家人上了心,把事情安排妥当,让村里人几乎家家户户都能从制糖厂得到实质的好处,大家手里有了进项,尝到制糖厂的甜头,干起活来更带劲了。
整个村子都呈现出一股热火朝天的景象。
与村里的热闹相比,老薛家人的日子那是非常不好过,简直不顺到了极点。
李招弟和王春桃替薛老太挨了族里的责罚,一人被打了十板子,紧接着又被押往祠堂罚跪,分摊在两人头上,一人半个月。
考虑到一个月后就过年了,为免老薛家过年不自在,族里决定通融一下,让李招弟和王春桃两人同时去跪半个月的祠堂,正好放出来的时候,还能有半个多月的时间张罗过年。
李招弟和王春桃两人被关在薛家宗族的祠堂里,老薛家的家务一下子就压在薛老太身上。
老薛家也就是年轻的时候做过几天家务活,后来娶了儿媳妇,家务活都是儿媳妇干,特别是陈秋娘进门之后,整个老薛家的家务更是被二房承包了,薛老太每天就是走东家窜西家,到点了吃饭。
清闲了几十年,享惯了福的人,忽然一下再让她干活,那感觉简直不要太糟心。
一家大小的衣裳全都要洗,除了做饭,还得喂鸡喂猪喂牛,光是清理鸡窝、猪圈、牛棚,就差点要了薛老太的老命。
薛老太累得骨头架子差点散了架,天天在家里捉鸡骂狗,怪这个,怪那个,老薛家上上下下被她骂了个遍,几个小的被她指使得团团转,这个去割猪草喂猪,那个去放牛,那个去清理猪圈,那个去喂鸡……
大房三房的孩子那是从小娇养长大的,以前有二房的孩子在前面顶着,他们从来没干过活,每天的任务除了吃就是玩。
三房薛明都十岁了,也从来没让他干过家里、地里的活,薛壮和王春桃一心要把他送去读书,但凡薛老头、薛老太说一句让他学着种地,就被薛壮和王春桃两人挡回去。
如今被薛老太指使着清理鸡窝、猪圈、牛棚这种最脏最累的活,光是闻着臭味,薛明都受不了,手里的耙子一丢就往外跑,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猪圈里,身上糊得全是独粪,刺鼻的猪牛骚味让薛明脸都绿了,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跑到院子里狂吐不止。
薛亮被安排去放牛,结果连人带牛一直掉进田沟里。
牛卡在里面,拉都拉不上来,最后是薛老头带着薛福、薛壮半扛半抬半拖上来的。
薛小宝去割猪草,带着背筐和草刀出去,空着手一路哭回来的,手上被割了都给老长一条口子,一直在流血,薛小宝以为自己快死了,哭得停不下来,一个劲打嗝。
最小的薛光,薛老太没让他出门,只让他去喂鸡。
薛光拿着几片烂菜叶子跑进鸡窝,鸡窝里的鸡整个炸毛飞起,咯咯咯咯乱叫,薛光还觉得好玩,把菜叶子直往前递,几乎要戳到鸡身上去,眼看着不管公鸡母鸡都直往后缩,薛光更来劲了,往前挪两步,蹲下身,把手里的菜叶子继续往前戳。
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的老母鸡发了狠,伸长脖子,重重啄在薛光手上,当场就啄出一个血口子。
薛光一屁股坐在鸡窝里,“哇”的一下哭声震天。
其他鸡被激起凶性,纷纷朝他啄过来,特别是两只大公鸡,直接给他脑门上啄了几个口子出来。
薛光捂着头,连滚带爬从鸡窝里滚出来,哭得连气都喘不上来。
整个老薛家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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